第二百十八节 好马不吃回头草

魏天帝在通玉殿逗留了百年。光阴易逝，对上尊大德而言，百年匆匆不过是酣然一觉，合眼睁眼便已过去。魏天帝携鱼玄机、元邛道人、大陵五告辞而去，这一回浑天老祖并未现身，他元气损耗着实不小，于通玄殿内闭关不出，托碧蟾子与知盈道人相送一程。

鱼玄机见到碧蟾子的第一眼，便意识到他已摆脱祭主的束缚，成就上尊大德，获大自在。然而他体内气机是如此陌生，早已不再是自己所知晓得那个碧蟾子，鱼玄机百思不得其解，浑天老祖未到山穷水尽，断不会将意识投入碧蟾子，那么又是谁这么做了呢？她看了一眼魏天帝，心知这位“虚元天”天主知根知底，但他显然与浑天老祖达成了共识，要将这个秘密永远保守下去，轻易不会松口。

不过这一切已与她无关，此行她还了魏天主一个人情，兑现了当初搭救湿人头的许诺，就此一身轻松，继续躲在“陷空境”苟延残喘，最多当革真人无妄子打上门来，敲敲边鼓，虚应一番故事。不过她对魏天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此人天纵之才，如此短的工夫就彻底祭炼“陷空黑日”，未必需要她打生打死，便可保得“虚元天”安然无恙。

魏天帝并非空手而归，临去之时，他从“玄元天”取了数百星辰地界，携归“虚元天”。浑天老祖心知肚明，这些星辰地界看似随意，实则暗藏他得道的根本，从此以后，魏天帝与“玄元天”再无半点瓜葛，双方平起平坐，真正结为攻守同盟。

虽然是他一力造就今日的格局，浑天老祖也想看看，魏天帝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妙元天”天主无妄子立于“幽冥鬼蜮”，眸中寒芒闪动，远远眺望“虚元天”，拱卫“陷空境”的星辰虽残缺不全，但大势已成，无有“幽冥剑”，他也没把握一气杀入要害，捣毁“陷空黑日”，故此魏天帝一行去往“玄元天”相助浑天老祖，他始终坐视不理。

革真人攻入“清灵云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终落得灰溜溜铩羽而归，他都看在眼里。此番是他失策在先，乃至于坑了革真人一把，日后终须还他一个说法，“妙元天”与“清元天”合则两利，单凭一家，未必挡得住浑天老祖与魏天帝联手。

道争的格局竟演变到如此境地，令无妄子始料未及。

革真人径直回转“十二碧城”，就此偃旗息鼓，无妄子没有等到他前来兴师问罪，反看到魏天帝携取数百星辰，浩浩汤汤回转天域，“陷空黑日”遥相呼应，接引星辰一一落于“陷空境”外，环绕数圈，渐次与“虚元天”融为一体。他心中不无感喟，魏天帝大势已成，羽翼渐丰，眼下虽只能采取守势，假以时日，前途当不可限量。

波澜不惊回转“陷空境”，三界、深渊、大荒界、惑界几处要紧地界尽皆纳入“虚元天”，安置于内层，至于“陷空黑日”的庇护下，隐而不显。斟酌了数日，魏天帝推动黑日反哺星力，“陷空境”内气机紊乱，法则衍化，数座大殿先后浮出虚空，星光迷离披拂其上，虚影荡漾，尚未化作实形。

魏天帝指“虚”为名，命鱼玄机入虚龙殿，元邛道人入虚宙殿，大陵五入虚天殿，各自运功坐镇，又唤出湿人头，问其可曾下定决心，是留在“虚元天”受他祭炼，还是回转“妙元天”投奔无妄子？

湿人头犹豫再三，嘀咕了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愿意奉其为主，受他祭炼。“虚元天”重开天域，百废待兴，每一分力量都不可或缺，魏天帝拂袖将其抛落虚空，使个神通，从“陷空黑日”引渡星力，源源不绝注入湿人头体内，将“幽冥之气”一气化去，伐毛洗髓，重加祭炼。

湿人头诞于“幽冥鬼蜮”，历无数劫成就镇道之宝，桀骜不驯，满肚皮狡黠，哪里肯听命于人，虽得解升道人祭炼数千载，从未老实过，一朝落于魏天帝之手，星力之下无可遁形，只得主动配合，老老实实受其祭炼。

祭炼镇道之宝非一日之功，魏天帝耗费百日光景，粗粗祭炼一二，命其化形入世，入虚人殿运功坐镇。湿人头满肚皮不忿，魏天主不下功夫好生祭炼他，反倒捉他的差， 要他出苦力显化大殿，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如此苛刻，未免太不近人情！然而他既然认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听命。

魏天帝举步踏入最后一座空殿，心念动处，名之为“虚空殿”。大殿内空无长物，梁柱扭曲不定，若虚若实，星光纷纷坠落，如雨如雪。

举头望去，无数星辰拱卫“陷空境”，颇具规模，只是稀稀拉拉，时不时露出一二破绽。魏天帝振袖轻拂，虚空殿顷刻间由虚化实，落于现世，气机勃然而作，勾连虚龙、虚宙、虚天、虚人四殿，居中控摄，成一主四辅的格局，大抵与“清灵云海”相仿。

“虚元天”与“玄元天”二天域颇有渊源，衍化之道殊途同归，一言以蔽之，深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之妙，与“清元天”、“妙元天”截然不同。魏天帝虽有浑天老祖提携，得以跳出棋盘，跻身道争，却终不及那四位混沌之初得道的天主，与其费时费力别开生面，不如循“清灵云海”之旧格局，先稳住阵脚再说。

随着虚空殿安定下来，鱼玄机、元邛道人、大陵五、湿人头不约而同精神一振，坐镇四殿事半功倍，鱼玄机道行最为深厚，运功千日，虚龙殿率先一步由虚转实，落于现实，与虚空殿遥相呼应，嗡嗡作响。鱼玄机起身步出大殿，却见“陷空境”沐浴在绚烂的星光下，虚空殿后升起一轮黑日，静默无声，吞吐无尽星力，一时感慨万千。

魏天帝独坐于虚空殿，心有所动，伸手一指，法则之线不绝如缕，编织出一道门户，星光荡漾，现出五明仙界的风光。

那一刻，梅真人亦心有所动，于羲和殿内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