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君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听任血影以一敌四,与巫玉露等周旋,冷眼旁观,并不出手相助。他修持“血眼通”,凝化出这具西华血影,又在血浆池中浸了七回,每浸一回,血气便拔高一截,尽其所能执掌法则,不虞意识沦丧。如今西华血影的道行深厚,绝尘而去,已臻于他所能控制的极限,重元君着手凝炼第二、第三道血影,却愕然发觉,无有白帝指点,单靠他一人摸索,进展着实缓慢。
白帝未雨绸缪,终是留了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重元君先后开辟三处“血眼”,却只凝炼出一道血影,殚思竭虑,始终不得突破,闻鱼龙虽见多识广,却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在他心中,重元君修为止步于此,反是一桩好事,既是他手中一柄利剑,又不至反噬其主,两全其美。
当那一枚上品血晶落于巫玉露之手,冷泉谷中白帝与闻鱼龙双双有所感应。血气神物出世,机缘不可错失,白帝凝炼“血影”正当关键时刻,不可轻动,当下遣出一干血气主宰北上接应,闻鱼龙略加思忖,唤来重元君,命其先行一步抢夺神物,他随后就到。
小小一枚血晶,惊动冷泉谷两位巨头,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急吼吼亲身下场。
法则之争没有太多腾挪余地,力强压力弱,西华血影第一次与四位血气主宰相对峙,很快被压制在下风,但她韧性十足,将血气神域收拢至身前三尺,耐心等待反击的时机,一时半刻还撑下去。重元君与其心神相连,胸有成竹,一味相持下去,并不急于打破僵局,
双方僵持不下,巫玉露虽占上风,却无法将对方一举击溃,还须分出心神提防重元君插手,被硬生生拖在原地,一分分耗费元气,暗觉不妥。重元君既然亲自拦截,那么闻鱼龙又在何处?是坐镇冷泉谷,还是悄悄来到了这里?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鹰愁山方向忽生剧变,一道道血气冲天而起,狂呼厉啸,响彻云霄,分明有惑界主宰大打出手。巫玉露心中一凛,扭转头匆匆瞥了一眼,眼梢却望见重元君亦被厮杀惊动,侧目远眺,面色虽看不出端倪,却可推知他亦出乎意料,并非事先安排。
血气盘旋不定,忽而聚拢于一处,如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倏忽缩成一团,被人一口吞尽。重元君心中大震,此等阵仗,当是血气大能所为,以雷霆手段,一口气屠尽诸多惑界主宰,将血气收入囊中。只是赤金蛮牛的威胁如芒刺在背,此刻涸泽而渔,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论白帝或闻鱼龙都不至如此不智,究竟是何方神圣,会如此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几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重元君顿时心如明镜,革金法则驱逐血气,鹰愁山冷泉谷已成为最后的避难所,那几位兜兜转转,最终来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重元君推测无误,半道中杀出的凶徒,非是旁人,正是巫砧主。不知何故,天灾降临后,赤金蛮牛第一个找上了他,不依不饶,撵着他衔尾追杀,巫砧主只得弃了巫刀尺,率残部仓皇逃窜,一路引了个瘟神,百年间接连踏破一处处魔物栖身之地,无路可投,最后来到了鹰愁山。
赤金蛮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这是根本法则的最后一战,革金之力从四方涌来,将方圆十万里围得水泄不通,巫砧主意识到这一点,终于抛开一切顾虑,大开杀戒,强夺血气与精元。一干惑界主宰运气不好,奉白帝之命前来接应巫玉露一行,狭路相逢,被巫砧主屠戮一空。
巫砧主将滔天血气一口吞尽,却犹嫌不够,正待直扑血浆池而去,忽然鼻息张翕,嗅到一缕异样的气息,若有若无,时断时续,拨撩着他的胃口。巫砧主艺高人胆大,也不在意这是不是陷阱,循着气息飞遁而去,远远望见重元君与巫玉露等对峙,顿时心花怒放,化作一道血光直扑上前。
双方不约而同收手罢斗,重元君眯起眼睛,十指捏了个法诀,“血眼”内蕴藏的血气如海潮澎湃,一股脑涌入西华血影体内,巫砧主毫不掩饰敌意,必欲灭之而后快,激战在所难免。他心念百转,起意说动巫玉露并肩御敌,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此时开口,不过是自取其辱,彼辈同为惑界主宰,巫玉露如何肯吃里扒外,平白树敌!
巫玉露提起十二分小心,北地与连云寨一向生分,当初石鲸主携她万里奔波,好心传警,却连巫砧主的面都未曾见到,就被打入不见天日的地牢,受尽委屈,直到巫刀尺久战不下,捅出天大的窟窿,才记起他们两个,好言安慰几句。
这些年岁月悠长,巫玉露非复当初,如今她站在帝君一边,背靠大树好乘凉,巫砧主是敌是友,当由帝君处置,没她什么事。她没有轻举妄动,生怕引来不测之祸,立于一旁静观其变。
苗人养蛊,毒物自相残杀在所难免,巫玉露等根本不在他眼里,巫砧主生怕重元君趁机遁逃,张开血气神域当头罩落。西华血影眸中血光明灭,不退反进,化作一抹流光突上前,撕开法则束缚,一拳当胸击去。
巫砧主哈哈大笑,须发俱张,张开大手狠狠拍去,血气猛烈冲撞,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西华血影如断了线的鹞子倒飞而回,一头栽倒在重元君脚下。重元君弯腰将其扶起,心中充满无奈,甫一交手,强弱立判,即便苦战下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前世今生起起落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正待不顾一切弃战而逃,眼梢忽然瞥见巫玉露,心中忽起一念,西华血影气机节节拔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扑出,竟弃了巫砧主,直取巫玉露。
巫玉露早有防备,毫不犹豫托起血晶,左手狠狠拍了上去,血丝封禁层层打开,欲将其打得粉碎,占为己有,不留一分一毫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