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胭垂在身侧的手被大衣的袖子遮得严严实实,她紧紧地攥了一下。
所以他是故意挑在刚才那个时间打电话吗?
故意制造出动静,让她能听见,就不怕了。
她撇开视线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色,窗户正好也倒映了霍铭征的侧脸,他瘦了不少,下颌线往里收,线条更深邃了。
付胭收回视线,往左边迈开一步,接着往前走。
忽然,一条柔软暖和的东西落在她的脖子上,缠了两圈。
“降温了。”霍铭征站在她身后,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拂过她头顶几根翘起来的头发。
付胭下意识抬手一抓,触感柔软,是围巾。
手指僵住,她低头看了一眼。
深灰色的粗毛线,是周末她和季临一起去商场买的,季临嘴巴抱怨,却也配合她试毛线的颜色。
霍铭征和季临的肤色差不多,都是白皙的,搭配深灰色格外好看。
那天她在小亭子里织围巾,正好被霍渊时看见,他随口夸了一句围巾好看,问她能不能也给他织一条。
在霍家,除了过世的霍叔叔,霍渊时是最明目张胆地对她好,疼惜她。
他既然开口,她不会拒绝,只是这样一来两条围巾就长一样了,她私心里希望霍铭征是不一样的,却又不想太显眼,就用同色的线绣了一个字母【Z】。
明明年前在霍公馆,他当着她的面,还有黎沁,曹方他们的面亲口说不要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说不出口的苦涩和难堪,他永远体会不到。
付胭毫不迟疑地将围巾扯下来,往身后丢回到霍铭征身上。
她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你不要的东西扔掉就好了,不用还给我。”
霍铭征呼吸一寸寸发紧,她终于再次和他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往他的心口扎刀。
他一手拿围巾,一手扣住她手臂。
一直紧绷的心弦猛地被扯裂,“我承认当时说的是气话,你给霍渊时也织了一条围巾,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唯一,我气量小,容不得别人跟我一样待遇。”
尤其是关于付胭。
他自私想将她据为己有,任何人都不要染指,也不要走进她的生活。
偏偏一个霍渊时让他一再失去理智。
付胭却觉得可笑至极,就因为他的私心,她就要被迫在那么多人面前受羞辱。
“如今霍总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不是说让我过新的生活吗?你就是这样兑现你的承诺,一而再地勾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吗?”
走廊的另一边傅寒霖买了热牛奶回来没看见付胭,就找了过来。
他一身肃黑的西装,手里拿着杯热牛奶,站在走廊的冷光灯下,温声叫付胭的名字:“付胭,过来。”
霍铭征冷寂的黑眸寒芒凛冽。
付胭脚步一顿,余光是霍铭征迈出一步的脚,她便朝傅寒霖走了过去。
傅寒霖将热牛奶递给付胭,让她双手捧着杯子。
牛奶杯的温度刚刚好暖手,暖意从付胭的手心传递到全身。
傅寒霖按了按她的手背,“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好了。”
她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霍铭征,那眼神落在霍铭征眼底,仿佛是在警告他对傅寒霖要客气点。
霍铭征面无表情地咬紧后槽牙。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付胭身上,直到她的背影从走廊的拐角消失,他才收回视线,却发现傅寒霖也一直看着付胭。
他冷笑一声:“傅总再怎么看,她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傅寒霖缓缓收回视线,徐徐说道:“因为她知道我就在她身后,不需要回头。”
“我很欣赏傅总的自信。”霍铭征习惯摩挲左手拇指扳指留下来的痕迹。
两人的相处模式,付胭根本没有接受傅寒霖。
傅寒霖面色从容,“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接受我,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终有打动她的那一天,只是希望霍总能履行诺言,让她有一个新的开始,死缠烂打,有失你霍家家主的身份。”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霍铭征眸光冷锐,意味深长地说:“就不知道傅总的诚心在哪,听说之前在苏黎世你给胭胭安排的那名女佣过世了,她身体不错,却突发心脏病。”
“她在苏黎世的时候身体为什么会日渐虚弱?你的女佣偏偏在那个时候去世,你敢告诉她吗?”
傅寒霖脚步一顿,清明的双目布上一层阴霾。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继续往前走。
傅寒霖远远看见付胭坐在长椅上,身上披着大衣,捧着牛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她大概有些困了,喝了几口又打了几个哈欠,强撑着精神要等季临醒来。
好在一夜的等待没有白费,季临是在清晨醒来的。
但他身体还很虚弱,醒来后还不会开口说话,眼球颤动着,只维持不到一分钟,又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傍晚才再次醒来。
这次醒来的时间变长了,医生说他的身体机能也需要适应的时间,不过他算是植物人醒来的奇迹中,时长很短的患者了,恢复得也比平常人更快。
只是当众人得到医生允许,站在他病床边时。
季临苍白的脸上一片迷茫的神色,声音沙哑又干涩,“你们是谁?”
秦恒皱眉,季母捂嘴哽咽,季晴冷着脸转身要去找医生,只有付胭站在床边,拉住季晴的手臂,对季母说:“阿姨,对不起,得罪了。”
季母还沉浸在季临好像失忆的痛苦中走不出来,乍一听付胭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俯身看着季临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儿啊,我是你妈。”
季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从病房门口经过的霍铭征脚步停下,他看了一眼季临病床边,强忍着笑意,却还要占季临便宜的女人,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付胭满脸慈爱地抚着季临的头发,眼圈是真的发红,“你怎么才醒来,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担心……”
“付小胭儿你够了!”季临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