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小子，欠打？

“嗯，本座柳惊鸿。”柳惊鸿表面依然笑得灿烂，左手撑着礼盒，嘟嘟嘟，右手东敲敲，西敲敲。

“实在抱歉，恕本仙眼拙。”京恒满脸歉意，右手抬起挥手示意女子，“兰溪，快将礼盒接过来。”

他后背左手剑指再摆动四下，“你今日就陪同沧澜仙子，或者自己将礼盒送到仙子府上。”

“来了。”柳惊鸿心中暗笑。

果真应验他的猜测，京恒肯定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想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

如此引发他人热议嘲弄，再企图让他暴怒，然后让季沧澜对他厌恶，而京恒自己便获得好感季沧澜一些好感。

“抱歉，奴家也没看出，冒犯仙长了。”兰溪行一道礼，接着双手伸出平放，“今日，就由奴家一起陪同沧澜仙子吧。”

“好呀，好呀。”柳惊鸿佯装欣喜若狂模样，干脆利落将礼盒放在兰溪手上，“辛苦了。”

普通人都看得出京恒心里有鬼，京恒爱慕追求季沧澜也不是什么秘密。

按照常理，他面对如此强大的情敌，定然会着急替代季沧澜做主，拒绝京恒手下的陪同才是。

可，柳惊鸿最近越发喜欢遵从内心来行动，他忽然思忆起母亲时常告诫他的那些话。

“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直觉，话本里的傻女人，基本都是男人自己幻想出来的。”

“面对任何女人，坦然做自己，真诚与尊重才最打动人。”

“别在一个拥有诸多追求者的女人面前，贬低其他追求者，更别暗害其他追求者。其实她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感觉得到。”

难怪，季沧澜在京恒还未到之前，就涌出这么大的厌恶情绪波动，看来京恒此前没少暗中做些脏事。

“走吧。”柳惊鸿干净利落回头，还不时用鞋底去刮蹭地面。

“惊鸿，怎了？脚有暗伤？”季沧澜脸上微笑依旧还挂，可温和语气与面对京恒，并不相同。

但，围观好事者又无法描述哪里不同，难道是窃喜？

“我也不知道，总感觉踩到狗屎，还是什么。”柳惊鸿脸上写满无奈，最后狠狠甩一下衣袖，一副接受现实的样子，“我们才刚出门就遇到这种事情，真糟人心。”

他母亲还有句话时常挂嘴边，“如若他人先动手，找准时机反杀之。”

“踩到狗屎？”京恒一下子联想到自己，脸上笑容僵硬，眼眸阴沉得可怕。

他身上仙缕道衣因其怒意，仙霞瑞霭不受控制而铺荡开来。

京恒想放声怒斥，却又没甚理由，那岂不是自己承认自己是狗屎。

京恒想直接动手，更没甚么理由，上界和下界谁人不知他追求季沧澜。

京恒想假装听不懂柳惊鸿话里有话，跟季沧澜礼貌道别，可又觉得若真这么做，那得多么窝囊，心觉会让季沧澜更不喜欢他。

京恒越想越气，双手背负在后，藏在袖袍下，紧紧握成拳头。

因太过用力，双手涌冒龙鳞，十指长出龙指，戳得手掌出伤口，流淌红色与金色相嵌的血丝。

京恒就这么目送柳惊鸿与季沧澜消失在人海之中，唯独兰溪十步三回头，脸上若有若无的希翼神情，似乎是不想跟柳惊鸿他们一起走。

柳惊鸿一系列行为，与京恒对付过的那些情敌，全然不一样。

围观好事者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神情各异，有憋笑的，有疑惑不解的，有淡漠的，有好奇的。

………………

柳惊鸿和季沧澜才刚到大龙潭胜境范围，就见一阵水波荡漾。

紧接着，一道黑光瞬息来到他们面前，化作一个圆壮女子，若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行走的巨熊。

“沧澜，你怎么有闲空来我这？”陶鲽圆滚滚脸上写满惊喜，看都不看柳惊鸿一眼。

“惊鸿，醒了，我带他来看看。”季沧澜笑容愈发灿烂，好似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遇上晴空万里的天气，让人暖洋洋，看着那笑容就觉得浑身舒畅，甜到心头。

“醒了？”陶鲽抿嘴斜眼看柳惊鸿，“难怪看着更让人厌，也不知京父恁地生出这么个孬种。”

说完，她一把搂着季沧澜左臂，领进大龙潭胜境深处，“你早点跟京父回龙渊找你父母解除婚约，别桎梏你的仙缘。”

陶鲽好似故意说给柳惊鸿听，声音比平常都大几分。

“仙缘？又是什么鬼仙缘？”柳惊鸿眉头跳几下，嘴角抽几下。

他嘴巴微张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此时此刻他的确没有任何底气反驳。

虽然，他势要回到另一个世界，不想跟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多瓜葛。

但是，刚刚经历过与京恒碰面，现在又遭受陶鲽如此鄙夷，圣人都难以保持平静。

“唉……”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就与季沧澜有婚约，也很排斥这样俗套的婚约。

可是，自己这个世界的所有亲友，连同自己亲生父亲都要想要带季沧澜赶紧回龙渊，解除婚约。

“仙贤们说得真对，情绪是一种大病！”这让他的自尊心十分受挫，心中各种不甘的声音涌出，在耳边嗡嗡叫，让他感觉更加不舒服，心里堵得慌。

自己堂堂威震三界的仙君，成了人人都嫌弃的癞蛤蟆精？

在另一个世界自己可是名震三界，屠魔无数的御风曜日逍遥显圣仙君，如今竟然被认为是阻碍区区一个大罗金仙修仙路上的绊脚石？

自己可是三足金翅大鹏，却被一只九龙纹寒玉蟾瞧不起？

这巨大落差，换做是任何人，都受不了，

柳惊鸿袖袍下，双手紧握成拳，而后又立马松开。

如此反复几次，也无法压抑心中汹涌怒火，他已分不清是自己本尊怒火，还是另一个意识的怒火，呼吸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促。

让他认为陶鲽的每一个笑，都是在嘲笑自己。

很快，他开始觉得季沧澜也在嘲笑自己。

“惊鸿，现在彻底开放灵台，邀请那个正在发怒的意识进来，与他沟通交流，无需认同他的看法，只需观察他，接纳他的存在。”

季沧澜的声音在柳惊鸿的脑海响起。

柳惊鸿回过神来抬头看去，见她依然与陶鲽谈笑论道，出于在武陵源的遭遇，柳惊鸿下意识相信季沧澜的建议。

于是，他彻底开放灵台，诚信邀请那个发怒的意识进来，可惜久久不得回应。

咦，他惊喜发现自己尽管心中还有怒气，可完全没有自责自卑，或怒骂贬低他人的想法了。

随着时间推移，他整个人心境慢慢变得通透，心中各种负面想法消失，呼吸也平缓下来。

他环顾四周，青山绿水共为邻，阵阵清风徐来，一切都那么好。

“到了。”陶鲽呱噪如雷的声音，震得柳惊鸿耳朵生疼。

从陶鲽那微微上扬下巴，以及充满戏谑和挑衅的神情，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奇妙的是，柳惊鸿发现自己竟然也不恼。

此刻他好像进入没有降神的“临在”状态，通过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知当下此时此刻。

他下意识道说一句，“原来，人间如此有趣。”

“你这人，还真令人讨厌。”陶鲽听到这话儿，以为那个令她无比厌恶，道貌岸然的御风曜日显圣仙君回来了，不加掩饰骂骂咧咧。

尽管如此，她还是指引季沧澜和柳惊鸿入座，“我已经让人去知会我父亲。”

“叨扰陶叔和妹妹了。”柳惊鸿自然端坐。

“这感觉好生奇妙，仿佛天人合一似的。”此刻彻底敞开灵台，他能够清晰感受到陶鲽对自己单纯的不满和生气，而不是真正的厌恶和排斥。

“他，咋了？”陶鲽这时才发觉面前的柳惊鸿，似乎不是自己认识那个柳惊鸿，“妹妹？叫姐姐！”

想到柳惊鸿叫自己妹妹，陶鲽又扯着嗓子骂骂咧咧，可她又一边给季沧澜和柳惊鸿斟茶。

更奇妙的是，柳惊鸿此刻不仅感受到陶鲽的不满和生气，还感受到她的惊讶，以及些许喜悦。

他轻抚茶杯，浅浅抿一口茶，明明暖烫全身，可又觉脑袋和心脏一股清凉，就像是酷暑难耐的夏日，被浇一桶冷水似的，浑身舒畅。

“谢谢，妹妹用心了。”他又饮一口，含在口中，感受存齿留香。

陶鲽被柳惊鸿这模样搞得很不习惯，浑身难受，“沧澜，他，他，他是不是这里又……”右手粗圆的食指对着太阳穴绕圈，认为柳惊鸿脑子又有甚么问题。

“我说过的，惊鸿本性纯善，只因未被红尘滚炼过，才让很多人不解。”季沧澜微微一笑，也拿起茶杯抿上几口，“好茶，好茶，神灵茶真被陶叔培育出来了？”

她脸上愈发喜悦，好似为柳惊鸿的改变感到喜悦，也为陶渊培育出神灵茶而感到喜悦。

“沧澜丫头，恁地得空跑来我这个山旮旯来了？”陶渊四十模样，骨瘦如柴，却光润充满活力，脸上笑眯眼，与那些老人瘦完全不同。

“惊鸿，想要再入天门洞，穿越回到另一个宇宙世界。”季沧澜缓缓放下杯子，“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什么？”陶渊眉头紧蹙，俊逸干瘦脸上，尽是怒火，“你小子，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