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中这会儿是蛙叫声连绵起伏、不绝于耳,可是即便如此,对于此时满脑子中都只在反复想着那人明日就要远离京城,而她也将由明日开始便要过起独守这座京城第二大宅院的寂寞生活……
话说另一边,已经身在皇宫内的夜瑾骁才刚一临近御书房,就听见御书房门口很是喧哗。
遂原地停下,仔细听了听,竟霍然是高太后的声音:“皇帝你的心可真狠呀!就算天赐他犯下了天大的过错,可他都毕竟是陛下的亲血骨肉,你可以下令将他终身囚禁,亦或者可以把他再发配回岭南,再发配去宁古塔也行。
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下令取他的性命呐!”
随即又传来了秦总管的声音:“哎呀太后,您怎么又跑这儿来啦?”
“秦总管,陛下呢?哀家要见陛下,哀家要亲口问问他,他怎的就能忍心……让自己的亲血骨肉身首分离。”
“太后娘娘,请节哀,因为此事陛下也同样悲痛万分,只是事情已然发生,便无人再能挽回,所以……”
夜瑾骁瞬间了然:定是有心之人特意将夜天赐之一事已通传给了高太后的,众孙子中高太后一贯都最偏向着夜天赐,如今夜天赐死了,高太后自然最是伤心。
伤心之余就难免要做出些过激事情,比如前来问责陛下,又或者前来逼迫陛下吓令惩罚杀死夜天赐的人。
虽自己一时无法判断出是谁会将此消失通知给高太后的,但有一点他却比谁都再清楚不过:那人必定是目前活着的这帮兄弟中的某个人,又或者说是某一些人。
“太后,您就请回去吧,陛下此时有正事在房内和国师商量,不宜被打扰。”秦总管径自挡在高太后面前就是不肯挪地。
“哼……”
见秦总管明摆着是刻意在阻拦自己不想让她进去面见文贤帝,高太后终于忍不住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阉人,这分明是陛下拿与国师商量事情做为搪塞吧?哀家眼不瞎耳不聋,还没有老糊涂到连你都能糊弄得了哀家的地步。”
秦总管闻言两眉紧蹙地边边摇头,并朝旁边的几个老嬷嬷暗使了个眼下,一旁的两老嬷嬷立刻上前将高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各贴身婢女直接扯开,然后由她们表面看着是在搀扶,实则是暗暗用蛮力将其半搀半架起就调转身子欲要把高太后送回她自己的宫里去。
可谁知她们才刚把高太后搀架起转过身子,不想竟刚好让高太后瞧见了已缓缓往御书房门口缓行过来的夜瑾骁,四目相望间,高太后的一双眼睛登时血红如怒狮般凶恶。
与此同时,对着夜瑾骁就劈头盖脸地大骂起来:“夜瑾骁,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忤逆子,竟伙同外人诛杀自己的亲兄长,你难道就不怕自己死后会下地狱的吗?”
夜瑾骁闻言,眉目皆敛了一敛,随即直直行将到高太后的跟前:“皇祖母太后还真是这全天下最公平的皇祖母太后啊!打小您就格外偏心于二王兄这事骁儿也就不作多提了,可是皇祖母先是纵容二王兄找人谋害三王兄,之后又纵容二王兄密谋向自己的父皇逼宫造反……
为了一己私心,坏事做尽,于全天下百姓不顾,他起事那日全城百姓死伤无数,朝堂更是不得安宁!
这一件件一桩桩……有哪一件、哪一桩不是死罪?
我夜家祖制祖训中早有规定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就因为有皇祖母太后的一昧纵容,导致二王兄次次罔顾国法,罔顾祖制祖训,亦导致二王兄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离谱!
而现在……皇祖母太后究竟想要怎么着?您这是想要亲眼目睹我天禹国数百年的基业就此倾覆吗?”
“大胆,你口出狂言,哀家奶天禹国的皇太后,又岂会想要亲眼目睹夜族基业倾覆的,你这分明是在给哀家头顶上扣屎盆子!”
“皇、祖、母、太——后!”二十几年了,这位皇祖母从来就没有对自己友善过,而且明明就是她的错,时至今日,她竟一点悔悟之意都没有,仍然是胡搅蛮缠,是可忍熟不可忍!
长年积压在夜瑾骁内心深处怒火终于跟开了闸似的彻底爆发:“皇祖母太后确定是骁儿想要给您头顶上扣屎盆子吗?”
高亢地声音霎时间响彻于整个承乾宫内外,就连一直躲在御书房内的文贤帝和国师二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略停了一瞬,正气凛然的夜瑾骁整个豁出去了一般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接着盯紧高太后,道:“这些年以来……你可将心比心?可曾扪心自问过?
您的所做所为是否对得起夜家的祖宗,对得起祖宗们传承下来的祖制和祖训?”
“你——”高太后被怼得整只手颤颤地指着夜瑾骁……你你你了半响,最终挨气得白眼一翻,晕倒进一句老嬷嬷怀中。
这时秦总管忙快步跑上前来,并对着两名老嬷嬷进行催促道:“尔等快点——速将太后娘娘送回去。”
御书房内,当夜瑾骁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行近到文贤帝和国师跟前时,发现,这二人竟一个两个跟没事人似的在下着棋。
再观棋盘内,显然已近尾声,因为此刻仅剩下了区区十来颗棋子,其中仅两颗为白子,剩余的比的为黑子。
再看二人面前分别所获对方的棋子,文贤帝面前是黑子,国师那面则为白子,这答案和结局基本已成定局,文贤帝即将要输给国师。
眼见着夜瑾已达近前,国师本想起身给夜瑾骁见礼,不想在他刚欲起身的那一瞬却被文贤帝伸出手隔着棋盘摁在了国师的左肩上:“这儿没有外人,礼就免了,咱们还是赶紧的,把这盘棋给下完吧!”
国师不禁怔了怔,待回过神来只得面露歉意地朝夜瑾骁抱了抱拳以此当作见礼。
夜瑾骁会意,一边颔首一边递送给国师一抹安抚的微笑,于是国师安心地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地望回棋盘。
一想到应该是文贤帝走棋,遂小声提醒文贤帝道:“陛下,可已想好如何走了?”
文贤帝闻言,当即黑着脸白了国师一眼道:“国师何时也变得如此心浮气躁了的?”
随即又自顾自道:“国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