噱头足。
节奏起!
看着满屋子一双双期待的眼。
陆西泠先抑后扬道:“万幸,这位韦生有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兄弟,待韦生将此事说明,那位兄台便提着刀入住了池边的宅院中。”
“这一住就是七天!”
坐在陆西泠眼皮子底下,能清楚看见她战栗的毛孔。
彼时,食客们手脚冰凉,连嘴唇也是干的,只有带着幞头的脑袋和看不见的前胸后背渗出了微微细汗。
他们还敢听吗?
不敢。
他们还想听吗?
那是必然的,毕竟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嘛。
有人喊着:“结果呢?那鬼怪将这男子如何了?”
另一边道:“既是勇士,便不会惧怕鬼神之说!”
陆西泠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一日,那小儿又浮出了水面,韦生的兄弟见了,不但丝毫没有畏惧之心,更是毫无犹豫的提剑起身,二话不说就将那妖魔头颅砍下!”
“自此,宅院太平!”陆西泠收尾道:“后世人听闻皆称韦生之凶可绝宅之妖孽也!”
陆西泠学着尚食大人的模样晃了晃脑袋。
霎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仿佛一根头发丝掉地上都能听见。
趁着热乎劲儿,陆西泠想做个总结。
“所以,小女以为,这世上有没有鬼邪谁也不知道,但是,人间正道是沧桑,只要有浩然正气在,便可震慑天地一切邪祟!”
是不是很震撼?
是不是很符合士者对侠义情怀的最高想象?
大抵是象牙塔里的学子们都有一颗仰不愧天的救世心态,就如同窝在市井小店里的豆芽也做过江湖女侠梦一样。
许久后,角落里传出了雷雷掌声。
当即便有学子站起来道:“古有阮修伐树,今日又听得老板娘的传奇,吾等实在惭愧,吾等乃百官备选,更是天下儒生之典范,怎可被鬼神恐吓住!”
哦?
原来是她国子监的小学弟?
陆西泠一一福身回礼,再一抬头,只见一桌四位学子统统站起身来,步调一致地奔向了对面的分店中。
盘踞落座。
陆西泠收回目光,讪讪看向端菜出门却不知该送向何方的梁辰。
接过盘子,在众人或是感叹或是沉思的目光下,陆西泠迈出了门槛。
一个好故事就该如此发人深思!
心里的小西泠简直乐开了花。
周围的商贩们听了也很高兴。
他们也怕穷,也想富起来。
陆西泠的酒肆开在了街对面,正好便宜了他们的小本买卖。
分店开张,最受益的是美食街两侧挑篮卖货的商贩们了。
早期的客人还是喜欢站在菜牌下点餐,点了餐再去落座。
眼下,他们吃饭的位置不仅限于一店了,他们还可以去二店,而去二店的路上,顺手就能买个胡饼配酒肆里的汤水,或是买一把松子核桃咯嘣牙。
小贩们见到陆西泠都乐乐呵呵的,全指望从小财爷身上沾点财气呢。
陆西泠笑了,大有一种先富带动后富的领头羊之感。
迎面又跑来一只小肥羊。
豆芽招呼道:“来的正好,店里正有位客人寻你呢。”
“什么人?”
豆芽摇了摇头,趴在人耳边严肃道:“我看二殿下对那男认十分客气呢,怕又是个皇亲贵戚。”
上一次妖道劫持了陆西泠,却喊话白烨去救人。
这件事店里面除了看见字条的豆芽外,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豆芽其实也是半知半解,最开始只当是二殿下来店里吃过饭,还同俩人交谈过,如此他们便被人盯上了。
可方才,阿泠在一店锤手顿足讲故事的时候,她好似看见了二殿下余光中微微翘起的眼角。
这人一看便是个不苟言笑的,但只要见到阿泠,人设就崩的厉害。
豆芽觉着,这里面有事儿啊!
“你快过去吧,别让贵客等急了。”豆芽决心放过小姐妹这一次。
穿过繁闹的街口,面前豁然开朗。
晨曦里,陆西泠可以清楚地看见蒲团上正襟危坐、神情却如春风和煦般的长者。
与其说是长者,倒不如说是她父亲的一位故人。
陆西泠能记得他,还是因为他媳妇同自己娘亲是铁瓷儿,且都是悍妻。
小时候,没少见这位谏官被婶娘打出来呢。
当时只知道他自官宦世家,是与父亲并称“青牛双角”的吏部司封长。
但那都是年幼的记忆了,眼下这位伯父是个什么官儿,陆西泠不知道。
瞧着白二公子在伯父面前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看来这位伯父当是很得当今圣上的恩泽。
陆西泠欣慰一笑。
“二位客官寻小女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是宋琢玉第一次正眼瞧她。
皓齿,雪肤,杏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气韵。
的确是个美人。
宋琢玉一面打量眼前人,一面一心二用的想着白烨同故友爱女。
当年务观离京时,小幺儿还不到他膝盖高。
两只眼睛乌溜溜地,似是会说话。
满脸精灵之气,惹人喜爱。
宋琢玉回忆着小女娘的长相——双目灵动,秀眉弯弯,皮色白净,五官精致。
若现在见到,无疑也该是位美人才是!
偏生白烨没看上他的好侄女,看上的是……
想起墙上的画,巧思的菜,女娘落落大方的态度,以及方才绘声绘色将众食客说的团团转的时候。
宋琢玉会心笑了下。
罢了,他一把年纪了,掺和郎君和小娘子们的事情做什么。
“伏击妖道一事,老板娘受委屈了。”
才重逢就生分,要不就是这位伯父同白烨学坏了,要不然就是不记得她了。
以从前记忆来看,这位伯父应该确是将忘记了。
陆西泠没觉得难过。
记不得好,记得了自己眼下这身份也只会平添两人的尴尬,要是让御史台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伯父仕途。
陆西泠福身道:“是小女荣幸。”
宋琢玉摇头:“庇护万民是百官之本,百姓受苦便是百官之错漏。”
宋琢玉笑看着人道:“受苦便是受苦了,陛下体察民情,已下旨命本官安抚贵店,陛下还说了,可允店主人一个好处,店主人想一想,可有什么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