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泠说财色误认。
魏三却觉得财气养人。
瞧瞧古圣堂进京的商队,浩浩荡荡,威风凛凛,说是皇家护卫也有人信。
再看他们的镖师队伍里哪个不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丝毫有不输京华人士的气势。
这是哪来的自信?
当然是腰间的荷包给的。
晚间吃饭的时候,魏三还在滔滔不绝的感慨。
“你们没看见,一大串骏马迤逦而行,三匹马一辆车,每一辆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大货箱,嘿呦喂,你们说说,这要是别家商队,这一路明目张胆的早就得被山贼洗劫一空了,偏偏古圣堂,一根羽毛都没掉过,厉害呀!”
魏三竖起大拇指。
豆芽“嘁”了一声,看着陆西泠,眼神亮了起来。
“阿泠,古圣堂当家的不是你二舅公吗,他是不是为了你和二殿下的婚事进京的?那满满当当的货箱不会是你的嫁妆吧?”
个把月都在担心着青州的情况,这一日庆帝难得有了胃口。
“公主自然不会同你争风吃醋的,可这事京里人恐怕会议论吧。”
金銮殿内,雄鹰恣目,既不乱飞,也不乱叫,那眼神颇有点睥睨众生的意思,妥妥的一副帝王相。
宋琢玉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回纥献鹰给大周,正是将大周比作能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神明,回纥人把神明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此举看来,应该是有求于大周。”
“不过我们虽没管你,却始终从商队那一直打听着你的消息,后来结识了一位姓胡的当家,说同你是旧友,我便从她那听说你不少的事情,便也放心了。”
连盛捋着白胡,沉声拍了拍陆西泠的手道:“你若是不愿意,舅公就是把古圣堂都献给皇帝也不让你嫁过去。”
皇宫内外一片升腾。
庆帝一边嚼着凉掉的羊肉,一边心道:快了快了,赶明就能吃到热乎的了。
想起酒楼,庆帝只去过一家,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那女娘的手艺。
陆西泠笑起来。
加之,当年她在母亲跟前没少听见她同二舅公的挑剔话,故而当年她对这位舅公的好感度几乎为零。
再说俩人又算是二婚……俗话不是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吗。
礼部尚书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都在互相推看。
没想到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孙外甥女,如今竟然在京城里开了酒楼。
好吃归好吃,可都是凉的,反倒不如酒楼里做得好。
“舅公拉生意也是为了我?仅此而已?”
想起陆家那疯女人说的话,连盛又怕自己当真是误会了白家人,更怕因为自己手伸的太长,耽误了孩子的幸福。
陆西泠笑了笑。
“所以舅公此行是来做什么呢?”
“但……”
可答应了之后他就后悔了,商对上官,这不是走了小五的老路嘛。
“二娘。”连盛哽咽道:“你若嫁,往后自然也有娘家人替你撑腰,你表姑母身份特殊,不好再往京城来,但舅公我和你表姑母凑了几箱子金银珠宝给你做嫁妆,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到宫里。”
等下朝回寝宫,白烨已在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这次一同进京的不仅有古圣堂,还有回纥使团,两家几乎就是前后脚的速度。
说起被男人骗,连盛又犯难了。
夹一块羊排放入口中,庆帝蹙起眉。
“婚后万万别让自己受了委屈,对白家,咱们没有亏欠的,咱们比他们家有钱许多!往后说不定他们还得来求着咱家给他们充国库呢!”
想来能说出这种话,还能将二舅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也只有表姑母了。
“我的天,那简直不要太风光啊,便是清和公主出嫁时也不一定有你的嫁妆多呀!”
和贞当真随了她娘,看人只看脸。
一时也分不清血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望着同款狸猫笑,连盛也不好装假了。
陆西泠在同辈中排行老二,只比他亲孙女大了两岁,连盛看她就同看自己的亲孙女没分别。
彼时白烨说什么,连盛哪里敢不答应。
“别乱说,那些东西说不定献给圣上的。”陆西泠反手给豆芽又盛了一碗饭,彻底堵住了她的嘴。
另一边厢,陆西泠也在听从家主的教诲。
庆帝没看他,屏退宫人便兀自朝着屋子里走去。
白烨见老父亲眉眼弯弯,这才走上前来伺候。
豆芽委实越来越上道,看来她当真可以安心的去外地拓展市场了。
连盛抬袖摸了摸泪。
拌鸡丝,炸羊排,雪菜炖鱼。
上一回蛮子使者来大周时也是这样说的,然后便以此大言不惭地向天子索求他最心爱的小女儿。
“哼。”说起钱,连盛又挺直了腰板,拍桌道:“你二舅公我不但自己出了钱,还费尽周折给咱们大周拉来了大客人,以后在家中,那姓白的须得对你伏低做小才行!”
“听说前朝陆家都被赶回了老家,族里便让我抓紧带你回来,我是去了的,可陆家人说你留在京城了,还说什么不让我们做长辈的手伸得太长,真是岂有此理。”
对这位二舅公,陆西泠可不敢造次,也不知道如何造次,毕竟俩人是真不太熟。
“唉,后来我们便后悔,你娘只有你一个独女,倒是让你跟着我们也好过在宫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既是神明象征,那回纥人如何敢同大周的天子谈条件,送来神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们想求一件大事儿。
“鹰乃是回纥的光明使者,是神的象征,回纥这是有心同大周交好。”
当年连家就是被皇家一刀切掉了满身的肥油,对朝廷,尤其对皇族,连盛还心有余悸。
可今天老头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时候,陆西泠才知道自己曾经所想是多么的片面又狭隘。
这下,不会也和上次一样吧?
总归挺吓人的。
众臣不解,庆帝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年纪轻轻的闯一闯是应该的,谁说女子不如男,你娘当年若没被你爹那油嘴滑舌骗了去,也是个响当当的当家人。”
不走文途走了商道。
真不愧是他们连家女!
陆西泠一面赔笑,一面听着二舅公与有荣焉的感慨。
“你母亲走的早,当年咱们连家动了根基,大势已去,本以为你进宫养在陆家人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可白烨就不一样了。
手上动作未停,白烨笑着受训。
庆帝刚接到青州的速报,眉色舒展,再见雄鹰,便欣赏的心情也有了,把玩的愉悦也有了。
陆西泠笑了笑。
这老头说话,大有一种“虽然我们地位拼不过陆家,可我们基因强大“的意思。
“舅公尝尝这道鲍鱼鲜,鲍鱼是刚从码头上卸下来的新鲜货,肥美着呢。”
随侍太监停在门口,冲白烨远远儿行了一礼,旋即示意着宫人们将菜饭送进去。
那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比和贞的阿爹还要厉害许多,和贞的爹顶多就是耍耍嘴皮子,最能耐的一次也就是在亲戚们面前赢了几次口水战。
连盛吃一口红枣糯米饮,啧啧称奇。
庆帝冷哼一声,说道:“做皇帝难,做要给儿子娶媳妇的皇帝更难。”
连盛第一次见他,是白沙岭一战后,这人浑身是血,提刀跪在门口。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可他确确实实也是为了陆西泠日后能有娘家倚仗啊。
“你瞧瞧你,还没嫁人就向着他说话了,看来你还没有悟到做买卖的精髓啊。”
陆西泠蹦着笑,起身行女儿礼道:“还请舅公指教。”
连盛严肃敲了敲桌子,道:“天下商贾,行止之间不赚钱那就等于是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