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帖满天飞,转眼就到了温婉成婚的日子。
府里按照品阶、亲疏排的座位,动辄上百张桌子,比老太太大寿的时候场面热闹许多。
一来是因为如今裴宴正当红,面子大,二来海防功臣成亲,朝中派了三个儿子代表天子来参加筵席,自然又引起了不的轰动。
只听宾客们心潮澎湃,里头伴娘团忙的差点魂飞魄散。
“忽而红妆,忽而锦绣,到底还要多少套衣裳要换?”吴悠然仰身坐在椅子上。
她觉着成婚貌似比打仗还要辛苦。
白凤芝捻起桌上的红玉髓雕花钗头看:“一辈子也就忙活这一次,可不得好好捯饬捯饬吗。”
说罢,将钗子簪在新娘子的头顶上。
白凤芝左右看了看,心中喜滋滋,仿若自己成婚一般。
“早知如此,我方才就该同裴大人多要几个红包才是。”吴悠然倏忽从座椅上站起来,帮着温婉一同左右开弓:“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温婉喃喃道:“也不必捯饬什么,客人们忙吃忙喝,难得有空瞻仰新人风采呢,估摸这时候都围在几位殿下身边了。”
“此言差矣,咱们化妆也不是为了给他们看的,总归是自己照镜子开心才成。”白凤芝笑道:“还有——便是给自己郎君看。”
温婉听闻,神色羞赧,双颊比三春桃李还红上几分。
纤手托着滚烫的脸颊,温婉道:“到时他都醉了,看什么。”
吴悠然同白凤芝对视一笑:“放心吧,灌不醉你心肝裴郎的,阿泠为了你的春宵一刻,早早儿就将裴大人酒壶里的酒换上了特调的,只有酒味儿,但不醉人。”
温婉抬眸。
“陆娘子有心了。”
白凤芝一边给新娘子脸上扑粉,一边道:“还有后手呢,若是有人敬酒,便有我二哥哥三哥哥拦着,左右护法都在,谁也坏不了你今夜的好事。”
“公主快别说了。”温婉埋下头,恨不能堵上耳朵。
锣鼓声未消。
另一边厢,陆西泠和豆芽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喜宴的菜品,只为了图得一时清静,才猫在后厨里不肯外出。
豆芽乐的舒坦,在厨房里总归是饿不着的。
尽管端下来的鱼虾早已破败的不堪入目,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豆芽觉着:新娘子再好看也是别人家的,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真的。
何况这可是阿泠亲手定制的菜品。
“哇,这汤可真鲜。”
厨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去前厅帮忙去了,后厨统共没几个人,陆西泠怕饿着自家孩子,随手做了一锅馄饨。
一来,若有帮厨过来也可以解个馋,二来,汤汤水水的好消化,不至于吃的满脸肥油。
豆芽夹起馄饨笑了笑:“长得跟金元宝似的,真好看。”
饺子、馄饨大多都是金元宝状,这就和古代劳动人民对暴富的渴望脱离不开了。
不过关于馄饨的说法倒也不是只有这一种。
馄饨、混沌,民间也有说馄饨是为打破混沌,开辟。
豆芽听着连连点头。
陆西泠微微一笑,默默给孩子又添了一碗汤。
馄饨汤简单的很,只用了虾皮和海菜,但谁说最美味的食物不能用最简单的食材了?
豆芽喝的浑身冒汗,外头宾客相至,互道贺喜,一声声欢喜顺着屋檐传过来。
豆芽看了看自己日渐凸起的肚腩,到底没再嚷嚷着陆西泠给她再来一碗。
时间过的飞快,温婉的婚成了,陆西泠的婚事就不远了。
陆子晟坐在堂屋,左手手置在膝上,右手握着腰间刀柄,这是他作为武将的习惯。
乍暖还寒,纵使有被帘挡风屋里也不暖和,几间房里只有陆西泠的闺房有地龙,男女有别,陆西泠也不好请二位长辈进去坐。
陆西泠递给陆子晟一捧汤婆子,偷瞄眼同样坐在主位上的二舅公。
连盛脸上横肉堆在毛领里,眉眼间满是欢喜。
“六礼好说,好日子却不常有,三月初六是吉日,便就定下来吧。”
耳边一声闷哼。
连盛睁开眼,斜睨身边的将军。
若搁在当年,连盛兴许还要忌惮陆家几分,可如今物是人非,二人一个为朝臣一个为皇商,也算是平起平坐,他为何要退?
莽夫。
陆子晟道:“礼数不可废,六礼亦不可繁减儿戏,既然连公想要好日子,依我看就六月初六吧,大吉之日。”
“六月?!”连盛险些坐不住了,“还有四个多月?敢情不是陆大人自己家的婚事,便不着急了?”
“六月如何?二殿下若对和贞真心相待,区区四个月有何等不得。”
“真心换真心,那我让孩子们早日成家,鸟有归巢,有何不可?陆大人怎的如此迂腐?
陆子晟横眉冷对,拍案道:“我迂腐?我看是你的算盘不灵了吧,你跟朝廷谈的是什么买卖,你又要依傍和贞做什么生意,你心里有数的很。”
“陆子晟!”连盛站起身来,“你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今日别说是你,就是你家那位主事的大娘来,也要让着我几分!”
陆家主事的大娘便是陆西泠的表姑母。
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知道的是在议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国谈判呢。
“舅公,叔父。”陆西泠起身道:“二位消消气,不就是个日子吗,到时自有钦天监的公公来卜算,最后还得圣人定夺,何必咱们自讨烦恼。”
“如今讨论尚早,泰山祭祀才是大事,婚事总要等祭祀后才对。”
话音刚落。
两人都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陆西泠招手让厨房忙活,香味飘着出来,这才缓冲掉一室尴尬。
今儿陆西泠陪着两位长辈吃喝,菜品都是梁辰掌的勺。
一道鱼儿羹,一道清水白菜,清水白菜的汤是老母鸡汤,整盆端上来,下面点着蜡,盆里始终咕嘟咕嘟,吃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连盛眉开眼笑,道:“届时你成婚,三娘、五娘也会来,他们打小就想来京城逛逛,奈何没机会。”
陆西泠拍拍胸脯:“尽管来,到时我这做姐姐的带她们好好游玩一番。”
“哼,怕是有人想子女结识新贵。”
会试三载一次,但当今大周缺少贤才,故而朝中下旨近两年便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士子门乐呵,少了过路费,又可以整年呆在京城,不但方便准备第二年的考试,便是递行卷也有大把的机会。
同住驿馆里,指不定下一个轮到谁平步青云。
所以说,这时候除了士子门求门忙之外,最忙的便是那些单身女青年了。
连盛脸色一红,刚要开口回怼就被塞一勺鸡汤,这才作罢。
等散了桌,连盛被陆子晟这位永和十三年的进士气上马车,待马车走远,陆子晟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微微泛黄的纸张。
是银票。
“这是?”陆西泠不解。
“这是我和你表姑母给你的私房钱,不在嫁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