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走廊里不止有蒋弗延,杨经理和司机也在帮忙喊市场部的两个同事出来。
“哪里打起来了?”沈幼恩问。
“不知道,等下看看新闻,或者问问前台。”蒋弗延牵着沈幼恩前往旅店大厅。
后面杨经理和司机等人也紧随其后。
司机的意思是这种情况大家全部待在一块比较好。
今天旅店里的住客不多,除去他们就四、五个长期在旅店里租房的租客。此时也已经涌了半数的人来大厅。
枪炮声是飘过来的,战点显然不在这座小城里,可距离肯定也没有特别远。先不说后续他们会不会慢慢地打过来,首先要担心的便是枪炮无眼,万一就殃及池鱼了?
旅店的人暂时也不了解情况。
现在城中网络和电话全部出故障,联系不到外界,所以连上网搜寻新闻报道都没办法。
这边的当地人虽然很多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小面积的冲突暴乱,但对战争的恐惧都不可能随着见闻的频率而减弱。
甚至有可能比没有经历过的人更为惧怕。
旅店老板娘的小女儿已经吓哭了,被老板娘搂在怀里无论如何安抚都平息不下哭声。
沈幼恩从他们小声的说话声中得知,小女孩的父亲和兄长便是几年前死于流弹。
旅店的门锁得紧紧的,虽然实际上起不到防护作用,但总比开着更给人安全感。至少稍稍削弱了炮弹的动静。
大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现在这样待在旅店里等待命运的审判。
司机倒是说,兴许当地政府会组织疏散,或者前去调和暴乱。
即便如此,死亡般沉寂却又焦躁不安的气氛仍旧蔓延在每个人的身上。
两个市场部的同事很悲观地想要写遗书。
他们原本是想打国际电话回家里跟家人里亲口讲的,但手机没信号打不了,只能留遗书。
这会儿已经在讨论是要拿纸笔写遗书还是在手机里写。
如果真的不行无辜受累死于这场暴乱之中,无论纸笔还是手机也许都找不回来,遗书等于白写。
沈幼恩心里难受,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而同时她也不想被大家的这些负面情绪所影响,想着一个人到角落里坐着。
她迈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蒋弗延抓着。
抓着她手的蒋弗延同一时刻正往另一个方向走。
两人一下子相互桎梏,于是相互转头看对方,异口同声问——
“你去哪儿?”
“你要干嘛?”
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回答——
“去那边。”
“回房间。”
沈幼恩闻言好奇:“东西落房间里了?”
“不是。”蒋弗延说,“在这里也是干等,回房间也是干等,不如回房间,至少还能继续睡觉。”
沈幼恩竖起大拇指:“你心态真稳。”
这一句她夸得是真心实意。
因为她心里完全是认同蒋弗延的想法。倘若炮火真的攻到这座小城里来,他们也根本没处躲。
三更半夜的,该睡觉继续睡,要么在睡梦中死掉,起码死前不会一直处于焦虑和痛苦之中。运气好的话相安无事,那么这一觉睡得更值了,精神头全赚回来。
沈幼恩其实也想回自己房间,因为这个旅店的大厅很小,她即便躲到角落里还是不可避免会被大家的情绪蔓延。
只是每个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她不好意思自己说要回房间。
这会儿既然有蒋弗延带了头,沈幼恩当即顺从自己的真是想法:“我也回房间。”
“刚刚怎么不说?”蒋弗延瞧出她并非受到他的启发才临时起意。
沈幼恩笑一下:“蒋部没听说过‘枪打出头鸟’?”
蒋弗延瞥她:“下午在车里投票的时候,你没想起来这句话?”
“……”沈幼恩没想到他会提投票。
她也明白他点她的意思:下午那种重要决定,第一个先站出来做选择的人,会影响后面人的选择,心思活络的人跟着她做选择的话,后续如果这个选择出现任何的错误,出头鸟很容易成为那个承担责任、遭受责怪的人。
沈幼恩自己想到过这一点,可她还是举手先当第一个了。
而现在,指不定杨经理和市场部的两位同事心里已经在想,原路折返可能更安全,不会遇到今晚的事儿。
“所以你还不如我。”沈幼恩自己夸自己,“你也怕你做决定担责任,下午才搞投票的不是吗?”
否则以蒋弗延的身份,完全可以一言堂、独自拍板,何必民主化地投票?看似尊重每个人的意愿罢了。
蒋弗延并未为自己辩白什么,去和杨经理等人打了声招呼,便往房间走。
杨经理等人的眼神都显露出他们很难理解都这个时候蒋弗延竟然还睡得了觉。
沈幼恩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
先来到的是蒋弗延的房门口。
他驻足,看一眼沈幼恩……的手。
沈幼恩也刚发现,他们竟然到现在还牵着。
不过,更占理的是沈幼恩,她立马指出:“你哥都没跟拉手这么久。我甩都不甩不开。”
蒋弗延一声轻笑:“行,我会跟我哥报备,紧急情况。”
说罢他终于松开她,自顾自进他房间。
他没关门,方便随时关注大厅里其他人的情况,以及杨经理他们如果有事找他同样方便。
沈幼恩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回她的房间。
蒋弗延躺回床上之后,其实睡不着。
鼻息间是旅店枕头的霉味,耳边时不时捕捉到那不远不近的枪炮声,甚至某些时刻感觉旅店隐约随着枪炮声震动。
或许这说明他的心态并不如沈幼恩夸得那般稳。
不消片刻,冷不防隔壁房间传来沈幼恩的鬼吼鬼叫。
蒋弗延皱眉,爬起来,疾步走去隔壁。
刚到门口,就见沈幼恩站在床上,一只枕头正往门口扔。
但凡蒋弗延走快了一步,便被枕头正中面门。
现在变成了蒋弗延将将从半空中接住那只枕头。
沈幼恩花容失色地指着他的脚边气急地大喊:“快快快!老鼠!蹿到你脚边了!你快踩死它!踩死它、踩死它!”
蒋弗延:“……”
老鼠已经蹿到外面的过道然后消失,哪儿还等着他踩?
“没了。”蒋弗延丢出俩字交差,扭头要回去。
“等等!”沈幼恩急声喊,“我去你那里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