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恩撇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没有。”林景旭呡一口咖啡,“但你最近的烦恼,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你说说看。”沈幼恩也呡一口咖啡。
林景旭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跟她透了个底:“林伯和林叔其实也觉得你和蒋家结亲是个好去处,碍于你阿公早叮嘱过他们不许插手你的婚事,他们才不在人前表露,怕惹你阿公不高兴。”
在林景旭讲之前,沈幼恩确实不知情,但听林景旭讲了之后,她也一点不意外。
“还有嘛?”沈幼恩以一种好像在听别人的八卦的口吻询问。
林景旭笑笑,继续透底:“据我所知,蒋家那边给林家、葛家的暗示都是,成为亲家,合作起来更方便。”
沈幼恩还是跟听别人的八卦似的问:“咱们林家缺蒋家这个合作伙伴嘛?”
林景旭感觉很奇妙,因为:“你阿公对蒋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就算了,林家不缺合作伙伴。”
“不愧是我阿公。”沈幼恩笑眯眯,下一句吐槽,“葛家也不缺的。”
只是能够锦上添花、有利益可图的事情,谁会轻易拒绝呢?
林景旭深深看一眼沈幼恩,接在沈幼恩的尾音后面,有些难过地说:“可,葛尧缺。”
沈幼恩的手指不由自主在咖啡杯上握紧些:“瞧瞧吧,还说你没话跟我讲?”
“我的错。”林景旭道歉,“忽略刚刚那一句。只是话赶话聊到了。”
他把话题转回到今天的义诊上。
他医疗团队的伙伴来喊他走人,沈幼恩也跟着走人,依旧坐林景旭的车。
沈幼恩盯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夜色,打破了车子启动之后酒开始的两人之间的安静:“我还在明舟的时候,你曾经在电话里讲过一句话,说,她是故意没去找我的。”
林景旭在间隔了十余秒之后才应:“嗯,有过这一句。”
“怎么解读这句话?”沈幼恩之前自行解读过。
或许是葛尧也跟她怄气,她既然离家出走了,葛尧就不管她了,跟她耗着,等着看谁先低头。
或许是葛尧真的不在意她,无所谓她回不回家,所以没去找。
这两天沈幼恩又不免往恶意揣测:也或许葛尧觉得她不回家才好,家里的一切就都是葛尧的了,不用被她分走一杯羹。
现在沈幼恩想听听林景旭怎么说。
林景旭间隔了比刚刚更长的时间,开口:“葛尧说,如果你能在外面自力更生闯出自己的名堂,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靠家里,相应地,自由度也就更大。她说,你和你们的爸爸太像了,是家里拘不住的性子。”
沈幼恩云淡风轻地“噢”了一声,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些其他事情。
以前沈忻如果没有林家那一层关系,纵使葛耀堂再想娶沈忻,也不会被葛家允许的。
事实上即便沈忻因为阿公的出面和葛耀堂得偿所愿在一起了,葛耀堂的母亲还是对沈忻有意见。
尤其葛耀堂对家族生意的兴趣不大,喜欢到处玩,沈忻非但没有和葛母一起规劝葛耀堂,反而和葛耀堂站在同一阵线,葛母对沈忻的意见不免更大了。
沈忻不在意。沈忻吸引葛耀堂的一点,便是沈忻和葛耀堂在灵魂上的共鸣,葛耀堂觉得沈忻是最理解他的人,倘若沈忻跟着葛母劝了葛耀堂,沈忻不仅不是沈忻了,也不是葛耀堂喜欢的那个沈忻。
葛耀堂再怎样都是葛母的儿子,沈幼恩再怎样都是葛耀堂的女儿,葛母没有迁怒到沈幼恩的身上,但迁怒了沈忻,后来还认为是沈忻撺掇葛耀堂成天不务正业。
如今长大了沈幼恩,以客观的角度回头看,葛耀堂基本不管家里的生意,生意是葛母打理的,但葛耀堂的全部开销还是从家里支出。
他们三口小家的幸福自由,是建立在葛母操劳的基础上。
恰恰这个时候林景旭又开口:“恩恩……我从来都是心疼你姐姐的。以前心疼她不招你们父亲的喜欢,现在心疼她一个人辛苦地撑着你们那一房的家业。没有人帮她,只能靠她自己,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你们这一房只剩你们姐妹俩,她本来是没打算结婚的,她以前就告诉我,她不会跟我结婚。她现在选择和柯家联姻,不可否认有她野心的驱动,但直接原因,是你们那一房的家业,还没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就有不少的问题。”
“葛家其他几房的长辈确实可以出手帮一把,他们也非常乐意。可那也将意味着让渡出去一些权利。她不想你们这一房因为只剩你们姐妹两个而沦为葛家的依附。”
“……她的自尊也不允许。那样就好像,一切是毁在她手里的。”
沈幼恩很长时间不说话。
她昨晚原本要问葛尧确认的事情,如今不必再问葛尧了,林景旭已经讲得足够明白。
昨晚沈幼恩猜到的时候就在想:不管怎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再创造新的财富,如今剩下的家底,也足够能保她们姐妹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刚刚林景旭的话提醒了她:葛尧的野心和自尊都不允许葛尧选择那条路。
她沈幼恩可以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地过日子。
她沈幼恩可以像她的父亲葛耀堂那样,厚颜无耻一边地享受家里的亲人所维持的财富、荣耀、地位,一边抛却肩上的责任,甚至能够舍弃亲人曾经撑下来的家业。
她葛尧做不到。
所以沈幼恩不可能说服葛尧。
永远都不可能。
可沈幼恩自己呢?她真的也甘心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吗?
她……
沈幼恩的思绪随着车子的停下滞住,目的地是林景旭和他的团队吃饭的餐厅。
沈幼恩发现时间差十分钟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