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弗延的眸子转过来之前,沈幼恩其实正在看蒋弗延。
她在揣摩蒋弗延如今的心理。
考察输了,他应该就此善罢甘休了吧?蒋家给他争取的机会了,他自己没把握住。
由于蒋弗延此前的信誓旦旦,沈幼恩思考过,万一真是蒋弗延在考察中胜出、两家人决定把她的结婚对象换成蒋弗延,她究竟是嫁还是不嫁。
她没思考出结果,考察结果先一步尘埃落定,虽然蒋家那边还没具体说,但应该就是蒋序赢、蒋弗延输,她也就没必要思考了那种可能性了。
这会儿被蒋弗延逮到她的视线,沈幼恩些许心虚,但没移开目光,只是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朝蒋弗延递过去:“不管怎样,至少这次的整体计划完成得很圆满,蒋部功不可没,蒋氏财团肯定是看在眼里的。”
蒋弗延的表现必然是好的,只是和蒋序比起来稍逊一筹罢了,以这次的考察为契机,蒋弗延让他们蒋家的长辈们看到他的光彩,不再是一直站在蒋序的阴影里,对蒋弗延是一件好事。
虽然蒋弗延之前说他是为了能够和她结婚才从蒋序身后走出来的,但她希望蒋弗延不要再走回蒋序的身后去了。
她更愿意看到,不存在抢夺她的因素在里面,他自己也就这么继续地和蒋序区分开清楚,他是他,蒋序是蒋序。
“谢谢沈总。”蒋弗延很平静地伸出他的酒杯,跟她的酒杯碰了碰。
然后
五个人就开始交叉混乱地你跟我喝、我跟你喝,沈幼恩光和汪汪就碰了六次杯,和蒋弗延倒是就开头那一次,后面谁也没再相互找对方喝。
喝到把沈幼恩这段时间收到酒柜里的酒基本消灭个干净,大家也都东倒西歪了。
沈幼恩带金子他们过来之前就有留金子过夜的打算,现在时间很晚了又没一个人保持清醒能开车,反正她别墅里房间多,沈幼恩就让保姆和细祖帮忙把大家一个个安排去客房。
金子是最不清醒的一个,沈幼恩还行。
保姆送金子。
细祖力气大,两只手分别拎起小周和汪汪一起送。
剩下一个蒋弗延斜歪在沙发里闭着眼睛。
他的两条大长腿舒展得很开,占据了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全部空隙,沈幼恩想自己回房间,从他那一侧出不去,想换个方向。
起身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拽住。
沈幼恩坐回了沙发里,转头看见是蒋弗延睁开了眼睛。
她和蒋弗延不在同一个沙发上,是和蒋弗延成直角的位置,而且原本两人直接隔着个金子,这会儿不是其他人都不在?
蒋弗延的眼神还算清明,不像有醉意。
只是他开口的声音能听出些酒醺:“沈幼恩。”
沈幼恩看着他没给回应,等待他的后文。
蒋弗延说:“离开明舟市前,和我单独待两天,怎样?”
沈幼恩不带考虑的:“不怎样。”
闻言蒋弗延微微眯起眼睛,笑一下:“你看你都如愿
可以和蒋序结婚了,最后可怜可怜我这只丧家犬,怎么了?心地善良的沈大小姐。”
别说,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惨兮兮的。之前和金子他们喝酒他都没这样显露出颓丧。沈幼恩发现自己竟然犹豫了。
蒋弗延的手从她的胳膊滑到她的手掌上:“我之前想好了,如果我最后输给了蒋序,我是不可能留在蒋家每天看着你和蒋序卿卿我我、我还得喊你‘嫂子’的。我会申请去国外的项目上常驻,我们想再见面很难,就当作是最后的道别,离开明舟前跟我单独待两天。”
即便生出了犹豫,沈幼恩仍然拒绝:“北欧已经是道别了。”
“不算。”蒋弗延说,“那个时候你没事先告诉过我你从北欧回去后就要答应家里的联姻,我不是带着跟你道别的心理去的,而是跟你谈恋爱的心理去的。等于热恋中一下子被你给甩了,什么心理准备也没有。”
沈幼恩:“……”
谁跟他热恋中了?
他可真能自作多情。
“不要。”沈幼恩还是拒绝。
蒋弗延说:“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要捣乱了,不是输了我就没办法,我要把你们的婚礼搅得天翻地覆,我要在婚礼上公然抢新娘,到时候所有人看你们的笑话。”
沈幼恩觉得他又在发神经:“是看我们的笑话还是看你的笑话?捣乱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考虑对我有没有好处做什么?”蒋弗延问,“你关心我啊
?”
“谁关心你了?”沈幼恩瞪他,“你能不能别耍赖皮?考察是你也认同的方式,输了就愿赌服输,输不起算怎么回事?”
说他赖皮他还真给越来越赖皮:“是啊,我就是输不起。现在就是请求你跟我单独待两天,能换你后面的婚礼顺顺利利,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不做?”
沈幼恩才不是傻子:“谁知道你是不是藏着其他阴谋?谁知道我答应你之后你是不是又耍赖皮依旧要捣乱?”
“沈幼恩……”蒋弗延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他的脑袋也低下去,额头贴在了她的手上,“能不能别这样铁石心肠……信我一次,我保证,信守承诺。”
沈幼恩看到细祖折返回来要处理蒋弗延,她脸一热,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蒋弗延抓得很紧,她抽不开。
细祖倒是又自觉地退离客厅。
沈幼恩继续试着挣了挣:“蒋弗延,放开我。”
蒋弗延完全就是小学鸡耍无赖:“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两人重复了三遍这样的对话,沈幼恩都想把细祖喊来强行把蒋弗延给抓开了。
可沈幼恩愣是没这么做。大概还是酒喝太多昏了头吧。
“就算要单独待两天你也先放开我,先去休息醒来再说。”
闻言,蒋弗延从她的手臂上抬起脸:“答应我了?”
沈幼恩想否认她并没有答应。
蒋弗延却已经牵着她的手迅速地站起来往外走:“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
”沈幼恩想说他是不是疯了,“几点了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不是要带她去他那边关起来吧?
沈幼恩用力地顿住自己的身体。即便她答应了,她也是要跟他讲清楚“单独待在一起”的具体定义是什么。
不是她脑子里塞了太多黄色废料,而是蒋弗延这人带给她的印象如此,她不免会想他就是馋她的身子,就是想跟她做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
但没等沈幼恩问出口,蒋弗延先问她:“你想去哪里?”
然后还是没等沈幼恩说什么,蒋弗延又道:“也不去太远,就在明舟市范围内,别把时间浪费在交通上。你在明舟都去过哪些好玩的地方?”
沈幼恩一下被蒋弗延问懵了。
她在明舟市满打满算就待了一年,她还真没在明舟市怎么玩过。
蒋弗延从她的表情得到答案:“我们在车上慢慢想要去哪里。”
她的手机和他的手机,他都没忘记拿。
细祖追了出来要阻止蒋弗延对沈幼恩的“绑架”。
蒋弗延说:“我是跟她一起出去玩而已。”
话落,蒋弗延扭头看沈幼恩,意思分明是:“不信你问她。”
要沈幼恩佐证他的话。
细祖同时也扭头看沈幼恩,等着沈幼恩的回答。
沈幼恩的反应莫名有些迟钝——一定是酒喝多了麻痹神经的缘故。
须臾,蒋弗延勾唇一笑:“看见没?她点头了。”
啊?她点头了吗?沈幼恩看不见,也没感觉自己给出回答
了,她糊涂极了。
在她的糊涂中,蒋弗延拉着她顺利地走出了别墅。
沈幼恩亦步亦趋,发现细祖并没有跟出来带她回去,所以她刚刚当真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再次回过神来时,沈幼恩已经跟着蒋弗延坐在了蒋弗延叫到的一辆网约车上。
车子虽然先开动了起来,但他们两人的目的地尚未选定。
蒋弗延的脑袋靠在沈幼恩的肩膀上,问沈幼恩想清楚要去哪里没有。
沈幼恩哪里有想法?她就是觉得他的脑袋很沉,推他:“别靠。”
蒋弗延:“靠一会儿。”
沈幼恩:“不行。”
蒋弗延:“可以的。”
前方司机鸡皮疙瘩起一身:造了什么孽三更半夜拉到这么黏黏糊糊的一对小情侣,千万别在车上搞七搞八的。
这个时候,沈幼恩恰好捕捉到车窗外路过的一个广告牌,还是一个旅游广告。
明舟市最靠近隔壁霖舟市的一座小县城:贡安。
沈幼恩在手机里粗略检索了一下它的基本资料,看起来是个适合安安静静待两天的地方。
她的肩膀上蒋弗延的脑袋凑过来瞅一眼,直接告诉司机师傅:“麻烦送我们去贡安。”
沈幼恩没反对。她也懒得再搜寻其他地方了。
他们现在在明舟市的市中心,目的地是明舟市最边缘的地带,而明舟市的地界大,车程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开个两小时到不了。
沈幼恩和蒋弗延没聊天,不知不觉也睡过去。
他靠着她
的肩膀、她挨着他的脑袋的姿势。
梦里她在想:司机师傅要是拉着他们两人到荒郊野岭去把他们俩给卖了他们都不知道咧。
醒来的时候沈幼恩发现车子还当真停在路边,两侧像是村落,天还没亮,都没什么灯,车里只有沈幼恩一个人倒在车后座里睡着,蒋弗延不在,前面的司机师傅也不在。
吓死个人,沈幼恩不害怕才怪,下意识就喊蒋弗延的名字。
她也不敢下车,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还好,后座的车门很快从外面打开,蒋弗延弯身,人站在车外,上半身全钻进车厢里:“在呢。”
沈幼恩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一半,另一半依旧紧张地张望车外:“怎么了?”
这种紧张好比当初他们在中东的时候遇到被一辆车半路拦截住了前路。
偏偏蒋弗延给她的回答是:“遇到抢劫的了。”
不是吧?沈幼恩刚刚放松一半的紧张霎时又全副紧张起来。
蒋弗延受尽她的表情,露出一丝使坏的笑。
这丝笑他没有遮掩,落进沈幼恩的眼里,她愣了愣。
司机师傅的声音这个时候从车外传来:“不行了,修不好。”
沈幼恩:“……”
蒋弗延回答司机师傅:“修不好就算了。”
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沈幼恩怎么可能不生气?立马要揍人。
蒋弗延倒是在她揍人之前先道歉:“错了错了,不该在你害怕的时候还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他的话一出,沈幼恩
像被掐住了名门,一下子不知道该继续揍人还是改为否认自己的害怕以保住自己的面子。
最后沈幼恩两件事都没做,因为司机师傅弯身进驾驶座里取东西,沈幼恩先饶过蒋弗延,问司机师傅什么坏了。
还能什么坏了?——
“抛锚了。”回答她的是蒋弗延。
沈幼恩转头问蒋弗延:“现在怎么办?”
这回回答她的是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没办法把你们送到镇上去了,不过离得也不远了,你们走个四十分钟也能到。”
四十分钟……司机师傅觉得不远,沈幼恩觉得远呐。反正她走不动。
蒋弗延早已经搜索好这附近的地图了:“没事,我们去镇上也只是去住酒店,这边也有不少的民宿,就在民宿歇脚,睡一觉,等天亮了再去镇上。”
他的话是对沈幼恩说的。
应和他的则是司机师傅:“确实,贡安开发起来后,这边一些人都在自己家里搞起了民宿,条件也不错,你们先去找个民宿也可以。”
蒋弗延结了车费,问沈幼恩:“怎样?”
沈幼恩能怎样?当然是同意了。
她下了车,跟司机师傅道了别,打着呵欠被蒋弗延牵着走。
蒋弗延转头看她,沈幼恩的呵欠正打到一半,嘴巴张得大大的,难看死了。
她不免要瞪他,匆匆别开脸也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蒋弗延要笑不笑的,没说什么。
七绕八绕的,两人在“小戴民宿”的招牌前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