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打破
彻底进入状态的薇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
就像是按照预定流程运作的炼金机器一样,她开始严谨且流畅地下达一连串的命令,并将自己面临的难题拆分成了无数部分,在这之后,她便开始了自己那不眠不休的研究工作。
疯狂,且极具魅力。
当然,现在没有几个人有时间和心情去欣赏这种魅力,尤其是那些被指派到薇琳手底下干活的法师,在芬恩管家所施加的高压之下,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薇琳下达的那些指令,强忍着不适与恐惧对正在异变中的病患进行检查,并开始不断地誊抄、印刻那些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切实意义的纹路。
一面巨大的魔法幕布被薇琳直接悬挂在了实验室的墙壁上,随着研究的展开,越来越多看起来毫无规律的纹路被排布在了这张魔法幕布当中。
薇琳原以为,自己的工作进展将会非常的缓慢甚至根本没有希望完成,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研究才正式开始没多久,便已经出现了极为明显的进展。
在薇琳按照自己的猜想对这些纹路进行分类与解析后不久,她便有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发现——这些看起来杂乱无章且极度抽象的扭曲花纹,实际上确确实实存在着某种特定的规律。
它们重复的频率很高,非常高。
是的,是重复,而非仅仅只是相似。
当薇琳将自己选中的那些样本进行仔细的比对后,她便惊讶的发现,这些样本之间的相似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在薇琳利用实验仪器对于这些被选出来的纹路样本进行更为细致的检查后,她更是确定,这些纹路之间的相似性,极有可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
至少,在目前她所能掌握的最高级的观察尺度上,它们之间能够做到彻底的一致。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发现,因为这显然违背常理,除非这些纹路是像报社里的报纸一样,以同样的模板同样的机器以及同样配比的墨水印刷而出,否则便绝对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重合。
哪怕是深海级的法师,也难以保证两个相同魔法的魔力模型保持彻底的一致!
这是整个魔法学术界的共识,同时也是整个梵恩当中的普遍规律。
在薇琳将这些发现上报之后,芬恩管家第一时间赶到了实验室,他快速地查看了薇琳的这些发现,在亲自利用仪器进行了验证之后,这名资深、强大且见多识广的王室魔法顾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芬恩检查这些初步成果的过程中,薇琳一直在非常认真地观察着这位王室管家,见芬恩只是沉默,却并没有表露出过于惊讶的情绪,薇琳便主动开口问道:“您看起来,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评议会和法委会已经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了相似的发现?”
芬恩扭头看向那些显现在魔法幕布之上的诡异图形,目光在那些扭曲的纹路间逡巡了几秒,随后,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世界不一样了,梵恩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您是指什么?”
“世界的局势,未来的发展……我们所熟悉的一切制度与规则,当然,也包括了我们最为依赖的魔力。”
说着,这名精灵法师抬起手掌来,紧接着薇琳便看见,一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纯净的魔法光球在芬恩的指尖显现出来,它悬浮在了半空中,色彩则开始缓缓变化。
薇琳看着这个小小的光球,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光照戏法试验?”
“嗯,没错,就是这个……看下去。”
于是薇琳便闭上了嘴,她对这个实验非常熟悉,只不过这个实验一般来说是法师们用来检查自身以及周边环境魔力稳定性的,实验者需要细致地控制戏法光球的颜色,令其从浅白到深黑,在这一过程中,戏法光球发出的光芒越是深沉,色彩越是厚重,则对施法者的魔力掌控能力要求越高。
一般而言,也就只有深海级法师,才能真正地让自己的戏法光球完成这种理论上的流程,因为到了最后,这个脆弱的魔力球体将会变得极度脆弱且敏感,任何一点轻微的动荡,都有可能使其当场消散。
实验室内的魔法环境当然是稳定的,于是薇琳便看见,芬恩召唤出来的魔法光球开始从亮白色渐渐地朝着深色转变,他是一名真正的魔法大师,在魔力的操纵方面极为娴熟,很快,这个光球便由白变黄,由黄变绿……而当它变作深紫色后,也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地朝着更为沉重的黑色变化。
芬恩看起来非常的轻松,薇琳也能够感受到那光球的稳定性,她原以为这个简单的测试会顺利结束,然而就在下一秒,就在那光球即将彻底完成最后一次转变时,它却在芬恩的指尖剧烈地动荡了起来。
就仿若有一滴油彩落入了湍急的水流中一样,只一瞬间,那光球便被无形的“湍流”所撕碎,其色彩与光影也直接消散在了空中。
“嗯?”
薇琳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芬恩不会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面前展示这样一个实验,因此她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周边的魔力环境,但她并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异样,但那光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溃散了。
这不合理。
“这就是我们如今真正在面对的难题……梵恩,还有梵恩内的所有存在,都已经完全适应了稳定的魔力。”
薇琳第一次从芬恩管家的口中听出迷茫的意味,这名实际年龄早已经超过百年,见证了梵恩时代变迁的精灵法师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第一次认识魔法与魔力的学徒。
“作为施法者,我们中的所有人都秉信那永恒不变的魔力定律,然而现在……它就要被打破了,我们对魔法和魔力的认知需要重写,一切与魔力相关的事物,也必须做出改变与更替。”
“薇琳小姐,整个梵恩的魔力都在发生变化,我们熟悉的那套定律已经不存在了。”
……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从狂奔之鼠的体内不断传出。
它已经很累很累了。
哪怕修格一直没有停止过魔力的供给,斯尼奇也已经难以继续维持高速的奔跑了。
修格必须承认,自己对暗渊子嗣族群的评估还是太低了一些。
它们数量滋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让修格感到非常不妙,因为他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塞伦城内被暗渊子嗣们所捕获的幸存者已经很少很少了,他原以为暗渊子嗣族群的规模应当会控制在之前那种状态,但事实证明,它们的规模和数量仍在不断地滋长着。
它们简直就像是盘踞在无人潮湿房屋内的霉菌!
就连修格也不清楚,这种程度的滋长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甚至不惜冒险在暗渊子嗣对于自己的追逐战中发起了数次反击,并凭借镜中使者的迷雾强行攫取了相当一部分子嗣的力量,并试图从中找到具体的原因。
然而这种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在攫取而来的这些暗渊精华当中,修格根本找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讯息,重要的记忆、巢穴的位置、族群的具体情况……诸如此类的重要情报,似乎都被事先隔绝、剔除了。
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现象。
“它们主体意志的智慧已经与常人无异……而且那意志已经能够意识到我给它们带来的威胁了。”
修格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掌按在了狂奔之鼠的犄角上,更多的魔力注入它的身体,令它短暂地恢复了魔力,于是斯尼奇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嘶鸣,原本已经减缓的速度再度提升,将后方那不断迫近的黑色浪潮强行甩开。
“它们将我视为同类,因此一定也知道,我能够通过吞噬它们来获取相应的讯息……因此它们正在想方设法地做出提防。”
修格将脑内那些杂乱的讯息快速地过了一遍,随后便将它们直接抛弃到了精神世界的角落里:“这些暗渊子嗣正在有意识地调动、分配整个族群内部的知识和记忆,它们的这种行为就像是蚁群和蜂群……不对,更像是常规认知当中的大型部族,它们在遵循最高意志的管理,直接分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让自己变得更加高效。”
就在此时,一直在替修格处理着附近杂乱讯息的恩斯特家族意志们及时地给出了提醒。
“孩子,我们又绕回女士街了……不过好消息是,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缺口,那些‘淤泥’的规模还不足以将这几个街区完全覆盖住!”
“那就穿过去。”
修格无奈地摸了摸斯尼奇的背脊,在连续奔跑了一整天后,它的体型都开始缩水了,伸手下去,竟是能够隔着皮毛摸到它的骨头。
“我们现在必须待在塞伦城的北部区域,它们的数量还是太大了,一旦让它们散开,计划就很有可能会被破坏……不能让它们有机会发现鸢尾街方向的行动踪迹。”
“只靠你一个人拖剩下的五天?这不现实。”
贝恩哈特老将军的声音从精神世界深处传来:“那些怪物们显然也已经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将你直接吃掉,但是它们也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这样最好,我需要时刻了解它们的状况,一旦它们有分散族群并朝城市其他方向扩散的倾向,我们就必须主动出击,给予它们重创,将它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对话之间,斯尼奇便已经成功地载着自己的主人穿过了暗渊子嗣们那尚未彻底合拢的包围圈。
浓重的夜色之下,那些在建筑之间涌动的黑色浪潮简直就像是在不断发生变化的围墙,已经与它们发生过数次正面冲突的修格很清楚,这些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狩猎自己的机会。
在白天的那段谈话中,修格成功地收到了来自暗渊子嗣主体的“最后通牒”。
是的,它们真的使用了这个词汇。
为了适应那正在不断发生改变的魔力环境,并迎接那即将降临的黑色太阳,这些已经拥有了高度智慧的残缺造物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主动性,按照它们的意思,暗渊子嗣族群与修格之间注定只能拥有一个结局——融合。
无论是修格吞噬它们,还是它们吞噬修格,都无所谓。
它们只需要达成那最终的目标,因为根据它们的认知,这才是真正能够让庞大族群在往后的“新时代”里继续生存的关键。
修格感受了一下狂奔之鼠的状态以及自己的魔力存量,随后他便抬手指向了远处街道上的黑影:“上楼,斯尼奇……看到前面的那栋公寓了么?想办法去房顶,到了之后伱就可以休息了。”
得到主人允诺的狂奔之鼠继续坚持奔跑。
终于,它喘着粗气将修格送到了目的地,这栋公寓楼在之前的大地震中已经垮塌了一小半,但幸运的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仍旧屹立着,这让修格得到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落脚地。
极度疲惫的斯尼奇被修格果断地送回了金属圆盘的凹槽之中,而之前猎取到的那些暗渊子嗣精华也被他一股脑地“喂”给了这只忠心的坐骑。
在囫囵吞下那些食物之后,狂奔之鼠便立即在凹槽内蜷缩了起来,开始呼呼大睡。
在确认狂奔之鼠的状况开始缓慢恢复后,修格才放下心来着手抹除魔力痕迹,并构筑防护仪式,但在这一过程中,他又清晰地感知到,围绕在自己周边的魔力明显比之前更加暴躁了。
那种诡异莫名的震颤频率仍旧在不断地提升着,当震颤发生时,修格甚至能够借用魔力视野看见那些线条在夜色里不断颤抖。
修格仍旧不知道那颤动的来源究竟在哪里。
但那些抖动的魔力线条,以及他所感受到的震颤力度,却让他产生了一个有些可怕的联想。
他总觉得这种震颤,像极了活物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