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暗潮
在勒格尔学者的解说下,这些从矮人们身上摘除下来的奇异生物渐渐向在场的众人露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尽管它们以陆地生灵的皮肤为基础异变而出,但在某些力量的影响下,它们在诞生之初便已然拥有了在海洋当中生存的能力,只不过,与那只从女矮人叶娜体内演化出来的巨大鳌虾不同,这些“皮肤虫”却似乎并不具备那种夸张的智商。
它们的一举一动,似乎要更加偏向于原始的本能。
在勒格尔学者的解说结束后,修格则来到了那只作为样本的“皮肤虫”面前,在这之后,他便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被魔力层层包裹、束缚的炼金容器。
在这容器内部,那只以蓝藻虾为基础异变而来的古怪生物正在溶液内缓缓悬浮。
修格想要看看,这来自畸形鳌虾的力量对于“皮肤虫”们究竟会有怎样的影响。
在众人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上后,修格开始慢慢地撤除那些施加在容器上的魔力,而随着这一举动的推进,原本正在水槽内自由活动的“皮肤虫”很快便有了反应。
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行为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但因为附着在水槽上的防护魔法的干扰,它始终无法确认具体的目标。
因此修格便主动地替它解除了水槽上的隔绝魔力。
这一下可谓立竿见影。
在隔绝消失的瞬间,这只怪异的生物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它转了个身,如同纸张一般的身躯微微蜷曲,长在背部的两颗似乎是眼睛的“小点”朝着修格的方向看来。
下一秒,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皮肤虫”开始朝着面前的水槽壁发起了冲击。
“啪!啪!”
这只怪异的虫子终究没有成长完全,它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极其有限,根本没有办法损伤附着了固化魔法的水槽,因此它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不断地拍打、冲撞着那透明的阻碍。
但在这一过程中,所有人都成功地感受到了它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攻击欲望。
为了能够成功地破坏自己面前的阻碍,它甚至尝试着将自己那些黑色的触须扭结在一起,并形成一把“钻头”,但这样的行为终究没有半点意义。
看见这一幕,修格的神情渐渐地沉了下来,他扭头,吩咐一旁的法师将其他收集起来的鳌虾血液拿来,很快,小半杯混杂着些许残缺碎块的幻彩血液被送到了修格的面前。
这一下,“皮肤虫”的反应变得更加强烈了。
没等修格完全去除封锁在血液容器上的魔法,水槽内的“皮肤虫”便已经在这些血液的影响下进入了极度癫狂的状态,它们的躯体形态甚至开始发生具体的演变。
为了能够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它竟然直接开始放弃自己原本的身体形态,当着众人的面,这只怪异的虫子的小半边身躯开始快速枯萎、崩溃,而它存留下来的另外半边身躯则迅速膨胀,原本如同发丝一般柔软的触须也开始了融合。
在经过最初的互相缠绕后,这些触须终于完成了向肢体的蜕变,而在这些肢体的末端,修格甚至看见了熟悉的勾爪结构,而随着它挥动这些肢体,附着了魔法的水槽内便立即传出了刺耳的声响。
亲眼见证了这等变化后,修格立即选择利用魔力将那些血液封存,于是水槽内部的“皮肤虫”立即变得平稳了不少,但此时的它似乎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具体目标,因此它仍旧在坚持不懈地冲击着眼前的水槽,只不过力度比起过去略有削弱。
在这一刻,诸多与“生命之彩”以及这些怪异血液相关的讯息在修格的脑内激烈地碰撞了起来,修格回想着那只明显拥有智慧的畸形鳌虾临死前的举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容器内那只借由蓝藻虾重新生长,但却第一时间又想要自尽的“新生儿”,面色便快速地阴沉了下去。
结合眼前“皮肤虫”对这些血液以及其中的力量的反应,一个有些可怕的结论在修格的脑内快速形成。
“难怪它会主动地寻求死亡……”
修格的话语从他的牙齿缝之间挤了出来,他扭头对着薇琳等一众法师和学者说道:“那只鳌虾,那只以女矮人叶娜作为母体诞生的怪物……它存在的意义或许本就是死亡,而它的死亡,对于海洋当中的一些东西来说,则是一种可怕的讯号。”
一名法师没能理解,于是他摇头问道:“讯号?什么意思?”
“就像是在战场上,潜入敌方阵地的间谍或密探所释放出来的魔法讯号一样。”
修格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那种用来向自己的同胞与战友们发出通知,告诉他们应当炮击哪里,并朝何处发动集中进攻的讯号。”
“你是说……那只虾,那只怪物在利用自己的死亡向它的同族们发出通知?”
“可以这样说。”
修格点点头:“这些血液当中蕴藏着某种我们还不够了解的力量,它和之前塞伦城当中的怪物们一样,都来自于那个失落的久远时代……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力量既可以是中性的,也可以被赋予意志,或是在特定意志的操纵下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法进行演化。”
“而演化的最终结果,便是构成一个庞大的‘族群’或‘群落’。”
“我想我明白了修格先生……你想说的是,那只怪虾,以及这些诡异的虫子,它们的形态与种类虽然完全不同,但却被相似的力量关联在了一起,就像是那些蚂蚁与蜜蜂一样?”
勒格尔学者的反应非常迅速,虽然从修格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听上去非常不符合常理,但他还是及时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这名以海洋魔法生物作为研究课题的学者抬起拳头用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而这也就是说,当那只怪物在舱室里炸成一团肉泥时,它就已经利用自己体内的血液和那种力量将我们的无风者号打上了一个标记?”
修格点点头:“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显眼的标记。”
负责无风者号事务的法委会法师咬了咬牙:“但是我们第一时间已经封锁了现场,也设置了防护仪式,或许这种所谓的讯号并没有成功地发出去?”
“那股力量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魔力。”
修格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名法师的侥幸心理:“我们以魔力为基础构筑的隔绝与防护很有可能无法完全地阻断这种讯号的传递,任何一点讯息的泄露都有可能让那些潜在的追踪者与猎杀者们将我们锁定。”
“但这又如何?”
被邀请而来的精灵学者摇头道:“我们乘坐的无风者号虽然不是什么装甲舰,但却也足够坚固与安全,更何况我们还有其他舰船的护卫,船上搭载那些武器也都经历了之前的战争考验。”
精灵学者看着修格,认真地说道:“修格先生,我能够理解你在塞伦城内与那些怪物搏杀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但现在我们是作为一支配备了精良武器的队伍行动。”
“您应该知道,自从装甲舰一类的大型舰船出现之后,梵恩便很少再出现海洋当中的魔法生物以及那些所谓的‘海怪’袭击舰船的传闻了。”
说到这里,精灵学者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它难道还能承受那些高威力结晶舰炮或者船载炸弹的轰击么?”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真的了解过塞伦城内发生的事情么?”
修格的目光落在了这名精灵学者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刚刚还表现得颇为自信的平原精灵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他本能地想要规避对方的视线,但作为社会精英的尊严却让他坚持了下来。
于是他听见修格说道:“呵,塞伦城……我其实也很想问问,它为什么会在我们掌握了如此多强大武器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座焦城?在那里死去的,可不仅仅是被困在城内的难民,同时也有那些携带了精良装备的士兵以及那些空艇的驾驶者。”
在驳斥了这名精灵学者的观点后,修格转头看向了法委会的负责者:“将这里的情况通报出去吧,和之前一样,尽量保密……通知我们的护卫舰船,加强对于周边海面的观察。”
“所有舰船上的侦测秘仪也都可以开始使用了。”
薇琳在一旁补充道:“虽然它们对魔法结晶的消耗很严重,但我们现在已经调整了航向,就算没有出现问题,我们也能够在魔法结晶被彻底消耗完之前靠岸。”
……
夜晚时分,无风者号及其所有护卫舰船均进入了警戒状态,无风者号上的所有乘客被要求不得轻易离开舱室,全副武装的水兵们也正式开始在舰船内部巡逻。
所有舱室的窗户,现在都被进行了特殊的处理,除了拉上窗帘之外,它们也被施加了能够隔绝内部光线的魔法仪式。
之前被畸形鳌虾血液沁染过的舱室已经进行了最为彻底的“消毒”,并且其中的所有物件也都别层层魔法仪式所隔绝。
每隔十五分钟左右,轻微的魔法嗡鸣便会从行进中的船队中心向外扩散,这是用来进行大范围侦测的秘仪所制造的震荡。
借此,负责操纵秘仪的法师能够将自己的魔力感知扩大到极其夸张的地步,并及时对出现在船队附近的异状进行确认。
就在这浓重的夜色里,船队不断地破开风浪,并朝预定的方向前行。
晚上八点钟,原本正在拂晓社驻地内处理事务的迈耶尔等人突然得到了实验室发出的紧急通知。
那条由修格与薇琳在码头附近捕获,并被命名为“样本一号”的畸形鹦嘴鱼突然从之前的沉睡状态当中苏醒过来,它表现得极为暴躁,并展现出了一些新的变化。
当迈耶尔等人赶到实验室的时候,那些与此事相关的研究者与法师们也已经尽数到场。
人们看见,那条被囚禁在巨大炼金水槽内的鹦嘴鱼此时似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阶段——原本从其体表滋长出来的那些肉须以及组织现在似乎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生命力。
迈耶尔等人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结构正在从这条巨大鹦嘴鱼的身体上脱落下来,令人作呕的鳞片与碎肉很快便在水槽底部铺了厚厚的一层,而随着这条鹦嘴鱼下意识的颤动,更多的血肉从它的身体上剥落下来,并沉入水底。
“它这是怎么回事?要死了么?”
迈耶尔皱着眉,仔细地观察着这条鹦嘴鱼的躯体,随后他便发现,这条巨鱼身上的那些新生伤痕似乎并没有愈合的迹象。
迈耶尔知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拂晓社的研究者们曾经无数次地从这条巨鱼身上取下大小不等的组织,然而这些行为却都没能对它造成致命的损伤,那些大小不等的伤口往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甚至增长出新的结构以及肉块。
但现在,这种惊人的生命力似乎已经从它的身上消失了。
达斯维尔的目光则停留在了那些堆积在水槽底部的残渣与碎片上,他盯着这些奇形怪状的恶心碎块,眉头却是渐渐地皱了起来。
他看见,在这些碎片中间,似乎正有一些奇异的液体缓缓漂浮而出,那不是血液,也不是什么浑浊的脓水,而是一种反常的特殊色彩。
看上去就像是流动的彩虹。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种特殊的情况,但还没等这些惊讶的研究者们做出进一步举动,这些从碎肉当中流淌出来的色彩便开始在水槽内部迅速汇聚。
很快,一团不断变幻着形状的斑斓影子在水槽当中彻底成型,它缓缓地漂浮着,仿佛一个由无数细碎光点汇聚而成的整体。
至于那曾经作为它载体的巨大怪鱼,则在这一过程中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所有的活力,那曾经滋长过无数畸形结构的身躯最终变得斑驳不已,它朝着水槽底部缓缓沉去,并与那些残破的碎块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