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一行到达白石山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莫羡之征求她的意见，“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就住在云来书院吧？明天让云稷陪着你一起去给杜阿婆祭扫。”
苍耳没有反对。
她跟阿婆一起在树林村住的房子本来就是村里的，她离开之后应该会挪作他用，就算想住也住不了。
退一步来说，村里的条件毕竟有限，即便她从小在那里长大，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但总得顾忌一下赵云稷这个天子骄子的感受吧？
出门在外的，他俩总不能分开来住。
想了一会儿，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云稷，你以前也来过云来书院，这里应该有你的房间吧？”
赵云稷点点头，“我每次过来，就住在外祖父院子的厢房里。”
他的身份特殊，为安全起见，外祖父就直接让他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苍耳又问道：“那我住在哪里呢？”
其实她以前也在云来书院留宿过，只是那时候她在后厨帮忙，自然是跟那些厨娘们住在一起的。
她有自知之明，现在她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若是开口说她要去跟厨娘一起住，那就是打莫祖父的脸了。
莫羡之在一旁笑道：“怀葭也跟着我一起住呗！我的院子挺大的……云稷住在东厢房，那你就住在西厢房好了。”
虽说两个孩子还未成亲，但有他这个外祖父在，倒也不必担心外人说闲话。
苍耳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她笑着应了一声，“行
啊！我都听莫祖父的。”
倒是赵云稷默默地瞅了自己外祖父一眼。
这一左一右的……隔开他们两个人的用意也太明显了吧？
莫羡之有些理直气壮地回视着他。
苍耳是在乡野长大的，无拘无束惯了，有时候行事出格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云稷不一样啊！
他是在宫廷长大的，受了最正规、最严苛的礼仪教导，按理说应该最循规蹈矩不过了。
可这一路上他们三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两个年轻人说话、举动间毫不避嫌。
说句不中听的，若不是有他这个老东西坐在中间碍眼，两个人恐怕就如那已经成亲了的夫妇般相处了。
他不是个守旧的老顽固，相反，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自认为十分开明。
但说句现实点的，这世道对姑娘家太苛刻了，稍微有点流言蜚语都可能会毁了一辈子。
这事儿要是在京城也轮不到他来管，但现在是在白石山上，只有他一个长辈在，那他就必须看好了他们才行。
最起码，不能辜负离京前老程对他的信任和嘱托。
赵云稷看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他知道外祖父心里担忧的是什么，其实他也同样在意外人对怀葭的评价。
但凭良心说，他们两个这一路上并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
至于说说笑笑的……也不算很过分吧？
外祖父至于像防狼一样防着他吗？
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孙子啊？
苍耳丝毫没察
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进了院子之后，她让知春去放行李，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莫祖父，今晚上我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吧！咱们三个就在这院子里支一张桌子，就着月色小酌一杯。”
“这敢情好。”
有这等好事儿，莫羡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笑着说道：“我这就叫大厨房送些新鲜菜蔬过来。”
苍耳点了点头，她刚想喊赵云稷帮她一起去准备东西，谁知莫羡之赶在她之前开口了。
“云稷，你去库房里寻一坛好酒出来，咱爷仨今天好好喝上一杯。”
苍耳一听就乐了，她压低声音朝赵云稷道：“莫祖父偷偷藏了几坛五十年的陈酿……就在库房最里面的一个朱木箱子里放着。”
以前莫祖父怜惜她，每次她做了好吃的给他送，他都会让她去库房里随便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盛情难却，她一般都是意思性地拿一两件不那么贵重的东西。
但去的次数多了，里面的布局和陈设倒是摸得门儿清。
赵云稷心领神会，“懂了，今儿晚上咱们就喝那个吧！”
莫羡之听得有几分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两个……惦记我东西的时候，好歹避开我一点好吧？”
苍耳撒娇道：“莫祖父，咱们是一起喝的呀！怎么能叫被惦记呢？”
赵云稷则是瞅了自己外祖父一眼。
呵，叫您非要分开我们，被惦记也是应该的。
莫羡之被他脸上的幸灾乐祸给气得胡
子都歪了。
好在他的脑袋里还残存了一丝理智，知道自己这个外孙的身份不同，若是被他给当众踹上一脚未免有损他的威严。
最后他只能咬咬牙，很嫌弃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眼不见，心不烦。
赵云稷立刻道：“怀葭，那你跟我一起去库房里找酒吧！我怕我找不到。”
说着，他主动拉起了苍耳的手。
苍耳有些莫名，“不是……你怎么把莫祖父给气成这样子了啊？”
明明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她怎么没见赵云稷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把莫祖父这个一向以外孙为荣的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呢？
赵云稷的嘴角悄悄弯起，“没事儿，他不是跟我们生气……放心吧！”
苍耳向来信任他，听他说得这样笃定，她也终于放心了下来。
她一边跟着赵云稷往外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云稷，明天祭拜过阿婆之后，咱们一起去山上摘槐花吧！我做槐花麦饭给你们吃，味道可好了。”
赵云稷点了点头，“好，我们明天一起去采。”
苍耳见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顿时笑得十分欢畅，“跟你说哦！这时节山上还有很多野菜，别看它们不起眼……做好了都是一道道风味独特的美食呢！”
赵云稷有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行，都听你的。”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他要好好观察这个地方，一点一点地去感受怀葭曾经的生活，好弥补他曾经
错失的那段岁月。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所有的缺憾和不圆满，他都会尽自己的全力替她补上。
苍耳笑了笑，她挽着他的手，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莫羡之的院子。
莫羡之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的心里有些无奈。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
不痴不聋，未堪做大家翁。
只要孩子们都觉得高兴，那他活得稍微自糊涂一点，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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