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厂这事唐念念并不急,现在是78年,改革开放的文件是十二月下达,到时候就可以私人办厂了。
她打算和军区搞股份合作,挂军区的名头,但她要占大半股,有最大的管理权和经营权,现在去谈判肯定行不通,过了十二月就行。
唐念念现在每天进账不少,对赚钱的渴望没那么强烈了,办服装厂也只是找个活打发时间罢了。
第二天一早,唐满铜就开车来接人了,送侄子侄女去学校报道。
唐满银和唐满金四口子都想来送,厂里活太多,他们抽不出时间。
沈枭送唐念念去报到,两辆车同时开出军区,大家都看得羡慕死了,一家出三个大学生,听说沈家干活的张婶闺女也考上大学了,这沈家是个福地啊,必须和他们做邻居。
张婶昨晚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沪城了,和闺女住在招待所,等报完到再回军区。
唐念念对她的分寸感很满意,如果张婶冒然带女儿来家里过夜,她肯定会不高兴。
自家亲戚要来过夜,都得和她事先打好招呼呢。
唐念念带了个轻便的行李箱,还有被褥,学校必须寄宿,每个礼拜天她才能回去。
沈枭将车停在学校门口,提着行李下车,他穿着军绿色制服,像雪松一般清冷挺拔,在人群中特别引人注目。
唐念念穿的是黑色长大衣,米白色长裤,大衣还有束腰带,松垮地系个结,衬得她小腰纤细如柳,可她又是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和沈枭站一起,同样是人群的焦点。
校园里人更多,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新生,还有各个专业的报道处,沈枭个子高,找到了机电专业的报道处,牵着唐念念挤过去。
他们走得很小心,实在是人太多了,还有好多扛着木箱的,要是被箱子角撞一下,皮都要撞破。
还有不少新生胡子拉碴,满脸沧桑,年纪不小了。
也有拖家带口来报到的。
唐念念挺佩服他们,仅三个月复习时间,都能考上复旦,这些人真的非常厉害,难怪都说第一届大学生的含金量是最高的。
机电专业的报到处,大部分是男性,女同学寥寥无几,唐念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报道手续并不复杂,唐念念一个小时就办好了,还领了生活用品,被褥蚊帐脸盆热水壶这些学校都会发,学校还发生活补助金,分四个等级,按照家里工资收入水平来区分。
最高是甲等,每个月19.5,其中十五块是就餐券,四块五是现金,乙等是17.5,丙等是15.5,丁等是12.5。
还有粮食补助,最高是每个月37斤,一般是男生,女生大概30斤。
唐念念没填申请,她就不占国家资源了。
“唐同学,你怎么不填这个?”报道处的老师很热心,就算是最低的丁等,每个月也有12.5的补助呢。
老师以为唐念念漏了填,特意提醒一声。
“我爱人工资还行,就不填了。”
唐念念笑着解释。
大家齐刷刷看向沈枭,原本以为是哥哥,没想到竟是丈夫。
有几个男同学的心……啪地碎了。
他们本还打算追求校花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校花是男同学们给唐念念新封的,大家都没有异议。
唐念念冲大家微微笑了笑,牵着沈枭的手走了。
她分的宿舍是309,三张上下铺,能住六个人,机电专业两个班,女生加起来才五个,剩下一个床位是自动化班的女同学。
已经铺好了三张床,唐念念分的是上铺,她挺满意。
沈枭进了宿舍后,就去打水擦桌子,手脚特别麻利,再铺床挂蚊帐,还钉了个温馨的碎花小床帘,方便唐念念休息。
做完这些,沈枭就回军区了,下午还要去南京总区开会。
到了傍晚,宿舍的六人都到齐了,六人来自六个地方,只有唐念念是本地的,剩下五个都是外省人。
来自东北的袁红梅,湘省的刘丹霞,杭城的吴婉华,豫省的孙冬秀,边疆的童晓芳。
其中袁红梅29,吴婉华28岁,都已婚已育,年纪是宿舍最大的。
刘丹霞也有27,不过她未婚,而且性格也有些孤僻。
孙冬秀和童晓芳同年,都是21岁,未婚。
大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很快就熟悉了,都说起了自己考大学的艰辛。
“我妈是沪城人,她做梦都想回沪城,所以特别支持我考大学。”
童晓芳笑起来有酒窝,她虽然是汉族人,但五官很立体,有点维吾尔族女孩的长相,而且皮肤很白,非常漂亮。
唐念念一听就明白了,童晓芳父母肯定是建设兵团的职工,五六十年代时,兵团在沪城和浙省招了很多未婚姑娘,这些姑娘为那边的建设贡献了一生。
“我妈不支持我考,还总想把我嫁出去,我爸支持我,他是民办老师,还帮我安排当村小学的代课老师,才有机会复习。”
孙冬秀说着眼眶红了,哽咽道:“我妈说,这次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必须嫁人,我其实感谢她,要不是她这么逼我,我坚持不下来。”
村里和她同龄的姑娘,都生两三个娃了,她也理解妈妈,村里的风言风语太刺人,父母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我和丈夫离婚了,还抛弃了孩子。”
吴婉华神情自嘲,她是杭城人,但她的八年青春都耗在了北大荒,还在那边结婚生子。
“不能说抛弃,咱们是为了飞得更高,暂时放下羁绊而已。”袁红梅笑道。
吴婉华眼睛也红了,虽然在笑,可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他不支持我考大学,烧了我好不容易搞来的复习资料,还天天逼我,考试那天,他还把我锁在家里,是闺女偷偷找来钥匙,把我放出去的。”
“考完我就提出离婚,我不会和一个阻止我进步的男人生活一辈子,我现在就担心两个孩子,他死活不肯给我。”
吴婉华心里憋了太多苦,和娘家人说,他们不理解,她也没知心朋友,今天也是突然触及到了心里的那个点,她才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