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酒穷匕现

这1战，全都是黄2少的计谋，名为“酒穷匕现”。

当下，陈宝祥发现，富人比穷人更憎恶日本鬼子。

高都司巷黄家曾经声名显赫，祖宗4代，高官厚禄，不可1世。

如果没有日本鬼子，韩长官1定会高薪礼聘黄2少出仕，成为省府参谋长官，再次延续黄家辉煌。

“他妈的小日本，就知道打打打，从东3省到南粤，从沪上到武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简直就像野猪钻进庄稼地……他妈的，不干死这些小日本，我黄家绝不罢休！”

说到激动处，黄2少涨红了脸，双眼喷出愤怒的火苗。

“黄2少，不要着慌，宰了郑鸣蝉，小日本就没有那么猖狂了。清朝大吏曾说，师夷长技以制夷。如今，日本鬼子倒过来了，用郑鸣蝉这种假日本鬼子治理济南。真他妈的，小日本学东西倒是挺快！”

冯爷很淡定，说着说着，扑哧1声笑起来。

陈宝祥最钦佩对方的就是这1点，无论多大的事，信手拈来，不慌不忙，仿佛闲庭信步、竹帚扫雪1般。

“是啊，是啊，有陈老板这样的英雄加盟，酒穷匕现，何愁不成？”

黄2少指着陈宝祥，哈哈大笑。

陈宝祥挠头，感到自己仿佛1只小鸟，本来已经被冯爷扣在筐里，如今又被黄2少加上了1层天罗地网，再也飞不出去。

“2位，还有其他伏兵吗？”

黄2少摇头，仍然指着陈宝祥：“你是唯1刺客，其他人，只是看客。”

冯爷笑着纠正：“错，不是看客，只要赴宴的，都是死人。酒穷匕现这1战，就是死棋绝杀，不但干死郑鸣蝉为首的小日本，而且闭门刺杀，不走漏1点消息。”

陈宝祥总算放了心，刺杀之后，他还得在济南城继续混下去。不能跟专诸1样，忘记了给自己留后路。

3人泡完脚，移步隔壁小厅。

桌上早就摆了4凉菜、4热菜，还有两瓶洋酒。

黄2少感叹：“鲁菜洋酒，越喝越有。冯爷，你这小日子过得……外面风大雨大，怎么也动不了你的根基啊！背靠南方军这座大山，就是稳。佩服，佩服……”

冯爷不分辩，只是笑。

3人落座，有3个姑娘跟着上席，陪在1边，把盏布菜。

有外人在，3人只是聊些无足轻重的坊间8卦。

酒过3巡，菜过5味，3个姑娘下去，3人才继续聊正事。

“老陈，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在门口安排1个枪手，早就准备好无声手枪。日本鬼子向外逃，1枪1个，全都干掉。还有，只要鬼子入席，我就派人悄悄清空他们的手枪弹匣，1旦打起来，他们掏枪，都是空枪，岂不是任由我们宰割？”

冯爷的计划，可谓万无1失。

更绝的是，黄2少伸出右手，悬在菜碟子上，拇指、食指、中指做了个“撒”的动作。

“陈老板，上菜之前，我给他们加点佐料——迷魂散。按照每道菜的顺序，先轻后重，等到你端着大鱼上桌，他们就差不多快倒下了。呵呵呵呵，中国人对付小日本，本来不屑于用这些下9流的手段，但现在他们不讲武德在先，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陈宝祥松了口气，先下药，后刺杀，那就容易多了。

正如黄2少所说，中国人太讲究“堂堂正正之阵”，不屑使用诡谋对付这些蛮夷之辈。

如果放开各种禁忌，无所不用其极，日本鬼子也撑不了多久。

“妈的，我有1次——鬼子刚杀了我同族精英的时候，我说，直接在日本军部、泺源公馆等的水井里下毒，1夜之间把他们全都毒死。”

冯爷拍掌大笑：“高，鬼子喜欢济南泉水，好多人天天喝凉水。井里投毒，喝了没跑。”

这个办法简直就是绝户计，鬼子刚来济南，什么都摸不着，肯定要完蛋。

“结果，被大奶奶1顿臭骂，说我不够英雄，要想杀鬼子，就出去跟他们单挑。”

冯爷1拍桌子：“单挑？跟这些狗娘养的，单挑什么？都是些疯狗，只会打群架。跟他们单挑，黄家大奶奶莫不是疯了？”

陈宝祥没开口，但想起1件事。

泺口灭门案之后，他恨日本人恨得牙根痒痒，在日本军部外转悠好几天，就想在水里、厨房里下毒，毒死几个算几个，给父母报仇。

日本鬼子不傻，在东3省的时候，早就遭遇过投毒、纵火、暗杀、炸弹。所以，不管到了哪座城市，都有专门的安全纠察队，负责饮食保护工作。

“好了，闲话少说，咱再说说正事。老陈，我安排的堵门枪手你也认识——”

冯爷招呼1声，外面进来1个人，正是上次陈宝祥介绍到铭新池的章丘人柳根。

“柳根很可靠，呵呵呵呵，久经考验，可以信任。”

柳根抱拳拱手，作了个罗圈揖：“谢冯爷栽培，谢姐夫推荐，谢黄2少给机会。”

陈宝祥愕然，自从把柳根推荐过来，就再没见过他，想不到已经成为冯爷的亲信。

“柳根，他们两个不知道你的本事，露1手看看吧，免得老陈和黄2少心里没底。”

柳根从干果盘里拿起1个纸皮核桃，放在十步外的花架上。

“3位老板，冯爷安排，让我藏在花厅外的拐角处，提前准备。只要有鬼子逃出来，立刻开枪。我的准确开枪距离是8步，射中胸口，万无1失。鬼子有可能穿木板防弹衣，那么，我1照面，就瞄准鬼子的面门——”

柳根掏出手枪，拧上消音器，突然甩手1枪。

啪的1声轻响，核桃就被打碎了，瞬间炸开。

“我已经准备好两把枪，总共2十2颗子弹，足够用了。”

冯爷哈哈大笑：“很好，此战之后，我送你去川中，授衔嘉奖，风风光光。培养你3个月，果然没白费功夫，是块好材料！”

柳根抱拳致谢，然后低头下去。

“2位，看见了吧？杀鬼子很简单，摆下1桌鸿门宴，来1个杀1个，来两个杀1双，呵呵呵呵……”

杀鬼子的确简单，但不是像冯爷说的这样。

1场真正的鸿门宴，不知由多少环节构成。

表面看来，1刀杀敌，酣畅淋漓。如果其中某个环节发生错误，将会是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要死，整个济南城就会变成修罗战场。

陈宝祥听着冯爷和黄2少说话，脑子里已经勾画出未来场景——杀光赴宴的鬼子，敌人1个都逃不出去，整个济南城的鬼子全都变成没头苍蝇，假如南方军趁这个机会反杀，就能解放济南……

这当然是最简单的想法，至少陈宝祥觉得，想1想这个结果，心里就会非常舒畅，恨不得连干3大碗，然后大笑3声。

这大概是所有济南老百姓的想法，只是没有1个人敢公开说出来。

“老陈，这件事只有我们3个知道，不要泄露出去，不然的话，大家都有血光之灾。干了这碗酒，我们就散伙，各自回去准备。”

冯爷端起了酒碗，3个人1饮而尽。

陈宝祥离开了铭新池，已经有了7分酒意，跌跌撞撞往东走，浑身发热，脸上发烧。

他觉得，泺口的灭门案很快就能报了。

杀了郑鸣蝉，全家在天之灵都能安息。

终于找到真正的凶手，这么多年1直挂在心上的1件事就要了了。

江湖人总是希望能够快意恩仇，洒脱前行，如今在冯爷的帮助下，他马上就要成功。

忽然之间，他又想到，冯爷手里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密，过去两人交往这么久，都没有说出来。

如今用到他刺杀郑鸣蝉，才透露1点。

由此可见，冯爷这个人深藏不露，不亚于郑鸣蝉。

陈宝祥站在路边，扶着1棵柳树喘息，头里晕乎乎的，好像要吐出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又1次变成了棋子，在别人的棋盘上挪来挪去，最后不知所终。

过去太多江湖历史表明，杀人者也会被人杀了灭口，唯有如此，才能保守秘密。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傀儡，替别人做事，最后连自己的命也赔上。

过了西门桥，他的脚下越来越沉重。

远远看见泺源公馆的大门，恨得牙根痒痒。

郑鸣蝉表面上跟他交往，让米饭铺往泺源公馆送饭，实际背后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陈宝祥越想越是窝囊，仇人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被冯爷拨弄了那么久，如今才知道1点点消息。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简直是把老百姓当做蝼蚁。任意践踏，毫不怜惜。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拨弄？

陈宝祥心里藏着1团火，过去这把火1直压着，如今借着酒劲，忽然升腾起来。

整个济南城，似乎都容不下这团火。

他要爆发，让日本鬼子在这团火焰当中灰飞烟灭。

回到县后街，店门关着。

他用力敲门，连敲了十几次，里面却没人回应。

天色已晚，柳月娥跟孩子们应该都在家里，怎么可能没人开门？

他又转到后门去，把门栓拨开，跌跌撞撞进门。

所有的屋里都黑着灯，看来没人在家。

他叫了两声，依然无人回应。

陈宝祥打了盆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下来。

过去从未发生这种情况，就算柳月娥出去，也有孩子在家，不可能4个人都走了，也没告诉他1声。

他开了灯，坐在店里喝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开门1看，竟然是泺源公馆的人。

虽然穿着便衣，他认识对方那张脸，平时总在郑鸣蝉办公室外面坐着，应该是他的贴身秘书。

陈宝祥后退1步，小心戒备。

对方却笑嘻嘻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陈老板，郑先生说，请你的太太和孩子们过去喝茶。事情紧急，走得太快，没有给你留下字条。”

陈宝祥1愣，喝下去的酒化作冷汗，全都冒出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怎么会这样？郑先生把他们抓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