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军部如临大敌

早就该有人出手，整顿济南江湖秩序，绝对不能让日本人继续嚣张下去了。

后生杀了暗探，的确大快人心。

1直到他走远了，老主顾们才1起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全都涌到街上，却没走远，就聚在门口。

官府的人很快赶来，封锁了米饭铺。

老主顾们都是证人，但他们说起凶手样子的时候，说的完全不同。

有的说是1个乡下妇女，挎着篮子，像是个卖菜的。

有的是说是1个道士，用拂尘杀人，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有的说是1个老头子，杀人后坐黄包车走了。

轮到陈宝祥，他懵懵懂懂，1问3不知：“我在倒茶，老主顾们1声喊叫，我们就1起跑出来了。我根本没看见，到底是谁杀人，也不知道杀的是谁……”

暗探扎根在店里，本来就该死。

此人跳出来找事，有人替陈宝祥刺杀，对米饭铺来说，是1次涤荡污浊的好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杀了他……”

官府的人挥舞着记录夹子，怒气冲冲地连声吼叫。

所有站在街边的老主顾们，都冷冷地瞥着他，眼里都是不屑。

济南是日本人的天下，官府的人，也都是日本人的走狗。他们拿的是日本人的薪水，调查结果向日本人汇报，那就跟老济南人毫无关系。

反正说得越乱越好，就是不提那个潍县后生的事。

盘查到了最后，官府的人也泄了气，草草写了勘验结果，骑着自行车撤离。

仵作们把暗探的尸体弄走，老主顾们1起动手，把米饭铺擦拭干净。

“真他妈的解气，这些暗探整天人5人6的，以为腰里别着枪多了不起。碰到硬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从这件事上，陈宝祥看到了老济南人的团结。

过去，这些街坊邻居始终表现得很冷漠，只有面对日本鬼子，同仇敌忾，团结1心，这才是济南本色。

不管日本鬼子怎么盘问，谁都不说杀人者是谁，气得他们嗷嗷叫，也没有办法。

1直忙到天黑，米饭铺里才安静下来。

虽然刚刚死过人，空气中还有血腥气味儿，但陈宝祥和柳月娥丝毫不觉得害怕。

他们都明白，如果今天不杀了这个暗探，以后米饭铺就会变成日本人的天下，老主顾们说什么，都会被这些暗探报告上去，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此而获罪。

“当家的，咱济南人还是团结，日本鬼子在济南长不了，他们永远成不了主人。”

柳月娥没有见识，但也看到这1点，将来到底是南方军还是8方面军解放济南，也未可知。

陈宝祥真正关心的，还是万花楼的人。他们在益都县，如果遭遇了运金队，恐怕会死伤惨重，顾兰春首当其冲，也有危险。

到了此时此刻，两口子重新变得无比团结，为了这个小家奋不顾身，虽然传武走了，还有传文和秀儿，这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陈宝祥甚至觉得，这1刻修夫人已经远去，不在他的心里。

他心里只有米饭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意志消沉，努力了那么久，又退回到原点。

到了晚上，几个老街坊拎着烧鸡和扒蹄，到了米饭铺，邀请陈宝祥喝几杯。

今天的事情让他们热血沸腾，终于知道，济南人并没有趴下，山东人也没有被鬼子打败。

那些有血性的人，只不过暂时潜伏起来，等待机会，对付日本人绰绰有余。

“陈老板，今天的米饭铺值得咱们好好庆祝庆祝，杀了鬼子，官府的人也毫无办法，肯定回去挨骂。这就是汉奸和狗腿子的下场，让他们帮着日本人维持秩序，最后祖宗8代都被人骂个底朝天。真正的济南人，谁能去伺候鬼子啊？”

陈宝祥有些心虚，将来大饭店开业，日本军部在那里吃饭，等于是再1次让他成为狗腿子。

他们正在喝酒，有人站在门口，轻轻叩门。

陈宝祥迎出去，来的正是连城璧。

她的脸色铁青，似乎有事发生。

两个人直接出门，到了墙角的黑暗处。

“陈老板，益都县那边发生激烈战斗，万花楼的人几乎被全部消灭。我们遭遇了运金队，这些人根本不是运送黄金，而是为了扫清道路，江湖上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陈宝祥着急地问：“大青衣呢，她在哪里？”

连城壁摇头：“线人联系不上她，不过她昨天晚上连夜去了益都县，指挥那群人，寻找运金队的足迹。”

陈宝祥急了，如果顾兰春死在乱军之中，那将是这个世界的损失，戏台上永远少了1位大青衣。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的线人探听情报这么不小心，那根本不是运金队，连这个都分辨不清吗？”

连城璧有些沮丧：“这些人从潍县1直向西，直插益都县，就在益都县的东关外展开战斗，显然我们这边有内奸，向他们泄露了万花楼的踪迹，所以他们来得很准，1上来就激烈进攻，毫无喘息之机。”

陈宝祥明白了，江湖处处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万花楼以为以逸待劳，就是最好的战略战术，实际上招远那边的人早就有了新计划，狂暴突击，谁都挡不住。

这就说明，万花楼还是落5了，没有及时察觉运金队的意图，反而送上门去，被人绞杀，完全是咎由自取。

陈宝祥算准了这1点，却没有看清8方面军有多么厉害。

整个江湖都判断失误，他们认为南方军永远高于8方面军，正规军永远高于野狐禅。

谁能想到，过去几年，8方面军已经成了气候，招远那边的人有底气运送黄金，就有把握扫清道路。

万花楼不过是误入其中，断送性命。

“陈老板，他们离开时，我曾经下令，如果逃回济南，就到你这里会合，不要去玉谦旗袍店。不然的话，那边就暴露了，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陈宝祥点点头，根本不计较连城璧先斩后奏的过错：“放心吧，大宗主，只要他们回来，我1定好吃好喝伺候着，让他们有个落脚点，绝对不会任由江湖朋友挨饿受冻。”

连城璧松了口气：“陈老板，你是好人，过去我们对你的态度实在是不够礼貌。从今往后，万花楼就交你这个朋友，绝不再变。”

陈宝祥不希望对方改变态度，只希望顾兰春能够安然无恙，返回济南。

这1次的战斗虽然发生在益都县，却让他的心忐忑无比，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顾兰春阵亡，江湖上再也没有大青衣。

两个人站在黑暗中，连城璧长吁短叹：“这真是失误到了极点，我想不到，招远来的人并非只是逆来顺受，任由别人打劫。他们竟然组织了如此强悍的开道队5，出乎我的预料，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胶东人1向悍勇，自古如此，到现在，我的所有计划都失败了，连后续的手段都没有，白白浪费了万花楼兄弟姐妹的性命，真是惭愧，惭愧——”

无论她的认罪态度有多好，都无法改变事实。

万花楼本来就是残兵败将，又经过摧枯拉朽1战，以后再也无法崛起了。

“大宗主，假如这1次大青衣能够回来，你们1定赶紧离开济南，到1个安全的地方去休养生息，找到机会，卷土重来，不要再卷入这场战争了。”

过去，陈宝祥这样说的时候，连城璧不屑1顾，如今她彻底服气了，再也没有争强好胜之心。

更何况陈宝祥说的每1句话，都是为她们好，从来不会坑害她们。

两个人又站了1会儿，连城壁忽然问：“我知道你跟大青衣之间，过去两情相悦，为何到了现在，却变得形同陌路，难道是因为北平来的修夫人？”

这就是实情，假如没有修夫人，陈宝祥和顾兰春肯定是天造地设的1对。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修夫人1到，陈宝祥眼里就没有另外1朵花了。

此时他不想解释这个问题，顾兰春生死未卜，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大宗主，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找到她？”

原来，连城璧到这里之前，已经派出了7十多个线人，从济南到益都之间，拉网式搜索，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陈老板，只要她还没死，就1定能找到。再说，大青衣是高手，即便是乱军混战，也能顺利逃脱，我对她有信心。”

既然连城璧这样说，陈宝祥也只能暂时放心，等待消息。

连城璧指向店里：“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在喝酒，到底是在庆祝什么？”

陈宝祥把今天潍县来的后生刺杀暗探的事说了1遍，连城璧瞪大了眼睛，立刻追问：“那个后生手里是不是拎着1个包袱，包袱里放着潍县风筝？”

陈宝祥点头，连城璧倒吸了1口凉气：“他就是运金队的人，这支队5有个特点，脚下穿的鞋子上都有风筝标志，标志各个不同，那就是他们的名字。”

陈宝祥吃了1惊，想不到运金队来得这么快，并且深入到济南，到底想干什么？

连城璧也非常吃惊，她本来觉得运金队到了益都县，1定会越过胶济铁路线，向南进入山区，绝对不会向西。

两个人同时觉得，济南城波涛汹涌，真正的大浪头还在后面。

“陈老板，如果你没说错的话，运金队进了济南，还会挑起事端，杀了暗探，只是个开始，将来的1切，就会让这座城火爆起来。”

陈宝祥十分无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米饭铺或者大饭店经营好，将来有了余力，再回馈给左邻右舍。

不知不觉，他们站了很久。

几个老街坊摇摇晃晃地出来，已经喝得半醉，各自道别回家。

陈宝祥邀请连城璧到店里坐，这种风雨飘摇之时，任何人都需要同伴。

只有互相温暖，互相鼓励，才能在多事之秋活下去。

两个人进了店里，柳月娥已经收拾干净，沏了1壶茶放在桌上，然后告退。

连城壁脸上的表情十分懊悔，如果她没有听从南方军的安排，不参与这场争夺，那就好了。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当下，不管她怎样自责，都已经无济于事。

连城璧还带来1个消息——“军部雷霆震怒，如临大敌，杀了他们的暗探，等于是虎口拔牙，将会引发类似事件。济南人对暗探恨之入骨，有人杀了第1个，就有人杀第2个、第3个，直到所有暗探在街上绝迹为止。”

陈宝祥1拍大腿：“太好了，太好了，这样1来，日本人就知道马王爷3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