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并不难找,四处有标志指示牌,宁青筠推开医务室的门走进去时,看到数学老师郑建舟站在旁边,而副校长闻建钊不知什么时候已赶来了,正小声和医生聊着秦克的病情。
听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征询医生的意见,看有没有必要马上将秦克转到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里去。
见郑老师朝自己点点头,宁青筠也回了个点头礼,便轻手轻脚地走近病床边上,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秦克。
放在以往,以她的嫩脸皮,是决不会当着老师的面,这样盯着一个男生看的。
但这时宁青筠心里满是莫名的冲动、懊悔以及自责,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秦克还在打着点滴,高烧应该是已退了下来,脸上没了病态的红晕,反倒显有些苍白。
见惯了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混不吝,还有似乎事事都在掌握的嚣张狂妄,此时双目紧闭的秦克,安静得让人心疼。
宁青筠轻轻地咬着红唇,见秦克额上有汗水,略一迟疑,还是掏出自己的小手绢,替他擦了擦汗。
手绢是女孩子贴身用的物件,更别说宁青筠还有些小洁癖了,平时哪怕是被同性的女孩子摸过这小手绢,她都会觉得受不了。
但这时用来替秦克擦汗,她出奇地没半点厌恶和恶心的感觉。
刚刚收好小手绢,便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宁青筠忙起身回头,果然是副校长闻建钊来了。
闻建钊做了个噤声和出去说的手势,宁青筠和老郑都跟他走到了医务室外面。
“闻校长,医生怎么说?秦克要不要紧?”一到走廊,宁青筠便忍不住问道。
闻建钊意外地看了自己这好友的女儿一眼,在他印象中,这姑娘可从没这样关心过一个男生。
不过他不是什么老古董,更不会妄加猜测什么。宁青筠和秦克是同桌亦是奥数的伙伴,相互关心点并没什么奇怪的。何况这年纪的男女生之间,相互有点好感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放心吧,不要紧,已退烧了,医生说秦克是因为精力消耗过巨才晕过后的,等他醒来后再吃两天感冒药就没事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让我们别来回折腾他到别的医院瞎忙活了。”
宁青筠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本下意识捏紧的小拳头也松开了。
省文体中心是每年不知举办多少次重要会议和考试,配备的医生也是第一流水平的,并不会比三甲医院的专家差,既然这里的医生说秦克没什么大碍,那就真的是没什么大碍了。
“闻校长,这回都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秦克的异常状态,还让他去参加考试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老郑已开始作自我检讨了,没发现秦克的异状任由他去考试,确实是他的失职,他这是发自内心的惭愧与检讨。
刚赶到的梁老师也忐忑不安地跟着检讨,毕竟老郑坐副驾,她却是坐中间排,还在换座位时与秦克擦身而过……她本该是最能发现秦克异状的人。
只要一想起闻副校长听闻消息后便在短短三十分钟内亲自驱车赶到这里,就知道他对这学生有多重视!
梁老师原本因为能成为带队老师的喜悦,这时尽数化为冷汗。
闻副校长却自知樱园在这次省赛的应对上落后澄空太多,原本就对这次省赛的成绩没抱太高的期望,加上他也比较开明,当下只是摇头道:
“秦克这小子心性成熟,他不想让你们发现,你们轻易是发现不了的。何况他做题做到晕倒也没举手向监考老师求助,想必是也很重视这次的省赛,就算你们发现了,也拦不住他进入考场。”
很重视这次的省赛么……
宁青筠的脑海里浮现秦克举着手掌笑着说“我们要一起去国赛,一起取得最好成绩”的情景,小脸顿时微微发热,但随即一种黯然萧索的情绪又弥漫心头。
少女轻轻咬了咬唇瓣儿,问道:“闻校长,听说秦克是做到一半时就晕倒了,那他这就是算自动交卷了?未做完的题目也没法子补做了?”
闻建钊点了点头,宽慰道:“虽然这样中途退考有些可惜和遗憾,但他人没事就好,明年还有机会再考一次奥数的。医生都说了,那时他的状态非常糟糕,幸亏及时晕倒了,如果再硬撑下去,高烧可能会超过40度,那就可能会损伤到脑细胞了。”
宁青筠听到也有些后怕,秦克的感冒居然这么严重?
同时她更觉得内疚,昨晚如果不是因为要护着她,秦克也不会着凉感冒的。
见气氛有些沉闷,老郑及时转移了话题:“对了,宁同学,你这次考得怎样?”
“还可以吧。”
宁青筠提不起兴致细说。
其实她答得相当不错,十道大题她做出了八道,还做出了第二道附加题,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了,她甚至有把握能将正卷里余下的两道大题也解出来。
而这一切的功劳,都得归功于这几天里花了无数精力来悉心教导她的秦克。
可现在自己考得很好,甚至极有机会进入国赛了,秦克却拖着发烧的身体来答题,答到一半都累晕倒了……按考场规则,他只能当是提前交卷,再无机会补做未完成的题目。
以他这样糟糕的身体状态,又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多半考得很差……
宁青筠越想越难过,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揪痛,比自己考砸了还要难受。
尤其是想到极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去京城参加国赛,她便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与失落,以及孤寂。
几个大人也看出宁青筠情绪不高,以为她也没考好,忙安慰几句,又劝她先回学校。
“我……今天学校放假,我就在这里等等吧,是不是晚上就出成绩了?”
宁青筠刚想答要在这里留下来等秦克清醒,但少女天性里的羞涩,让她在说出来时,不自觉地找了个借口。
闻建钊见她态度坚决,便点头道:“行,我们就一块儿在这里等吧。省赛参赛人数较少,批阅速度很快的,大概晚上七八点就有结果了。”
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宁青筠能考得比她自己想像中好、挤进了前十,那自己也算是勉强对董事会有点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