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笔录的时候,张佳佳感觉坐在她对面的人像个巨兽,对方说什么,她便回答什么,好似钟表里的一个零件,恍惚到连对方是男是女她都没记住,只记得做完之后对方那明显带着质疑的眼神。
她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欺负过张冬同学,只不过自己忘记了。
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她一头蒙在被子里痛哭起来,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是非黑白都可以颠倒,心痛难忍却无从诉说。
吴雪翘着二郎腿,手里攥着刚买的新书,出声问道:“她又啥刺激了?”
萧芸说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吴雪嘿嘿笑道:“哈哈,你是在骂她是庸人吗?”
萧芸脸色平静,指着吴雪道:“我说的庸人是你,你的心思该放在书的内容上面,至于她为什么哭则和你无关,因为你知道了也不能帮她解决麻烦,又何必庸人自扰呢,而且说你庸人可不是骂人的意思,它是中性词啊。”
说着话,萧芸将几张照片丢在了桌子上:“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嘛,自己看吧。”
吴雪拿起一张照片,随即又把它丢在了桌上:“真晦气,你让我看一个死人干啥。”
萧芸淡淡说道:“这就是她难受的原因,她对张冬的死怀有愧疚。”
照片之中,张冬的瘦弱身躯悬挂在楼道的扶手上,胳膊被绳子吊起,垂下来和地板相近。
头部则被黑色头巾遮盖起来,遮挡住了大部分
的面容,而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色睡衣,电影里说女人死之前穿成红色衣服死后会化为厉鬼报仇,连带着整个楼道弥漫着沉闷的气息,无声地传递出某种诡异的气息。
地上还有一滩不明液体,表明她在被吊死之前还是活着的,经历了一段时间窒息感后小便失禁了。
几张照片组合在一起将她的死亡状态完整的展现了所有人面前,可以想象当时的她是多么的绝望,如果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局,她可能会后悔没有说出真相。
吴雪没好气地说道:“人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愧疚呀,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萧芸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你的书得了。”
张冬的案件有警察调查,如果有新的线索李封黑给她通气的,目前除了张来富一口咬定张佳佳是凶手之外,还没发现第二个嫌疑人,那个陆丽丽只是和张冬一起合作整蛊,其他的事情她应该没有参与,并且是张冬给了她一笔好处费她这才答应帮忙的,张冬出事的时候她在学校,这一点保安和老师都可以作证。
在接下来就是李封的建议了,让张佳佳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这改变不了什么,却能从根本上保护她的安全,因为张来富真的相信是张佳佳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这股仇恨是没法用简单的言语化解的,避而不见或许是保护了双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俩都是受害者。
萧
芸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照片,最终目光在黑色头巾上定格下来。
为什么杀她的时候还要在脸上面盖一个头巾呢,是否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如果李封注意到这个细节的话,应该会去查一下头巾的来源,说不定能为找到凶手提供重大帮助。
心里这样想着,萧芸对着吴雪说道:“去换身衣服,跟我出门一趟。”
吴雪甩了甩手,说道:“不去,我要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在家里读书学习呀。”
萧芸淡淡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想看的是电视里的帅哥吧。”
“那为啥非得叫我跟着去,是不是有阴谋啊。”
“阴谋你个头啊,叫你就跟着,不去拉倒。”
“嘻嘻,想我和你一起去也可以,我最近看上了一件特别漂亮的裙子,你帮我买下来。”
“行啊,没问题。”
“答应的这么痛快,一定有阴谋。”
萧芸翻了个白眼,拉起她的耳朵就往外面走,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喊她一起出个门也得讨价还价。
问题其实是出在电视身上,自己不在的时候罗敏娟可管不住她,自己一回来她偷偷地把电视给关了,电视可以关掉,但是上面的温度还是热的,小丫头和自己玩心眼儿还差着道行。
萧芸考虑着是不是叫王邵阳来把电视机搬走,像她这样整天把心思都放在上面肯定不行的呀。
无论如何,萧芸决定先找到张来富,和他好好聊聊。
她想弄明白
在这件事中对方扮演着什么角色,究竟是爱着女儿的父亲,只是被张冬给蒙蔽了,亦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知情者,知道这些情况对她而言很重要。
到了对方的小区门口,看门大爷将头伸了出来,看着萧芸说道:“你是来这儿找房子的吧,这里快拆迁了,找房子到别的地儿。”
萧芸摇头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大爷呵呵笑道:“你看看现在哪还有人呀,都停水停电了,说个名字,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到在哪住。”
“谢谢了,我想找的人叫张来富。”萧芸道了一声谢。
“找张来富的?”闻听此言,大爷从岗亭里钻了出来,手上点了根烟,略带神秘地说道,“你是他什么人呀?”
萧芸愣了一下:“怎么一般人不能见他吗?”
大爷摆手说道:“你如果是他的远方亲戚找他投奔的,那我劝你赶紧走,千万别回头,跟这种人粘上丁点关系后悔一辈子啊,如果你是来讨债的,那也赶紧走。”
吴雪忍不住笑出了声:“听你这么说他好像很不好惹呀。”
闻听此言,大爷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个吊起来的姿势:“他有个闺女,昨天刚从学校回来,夜里就在楼道上吊死了,那场景老吓人了,你说谁这个时候找他要债不怕被冤魂缠上呀。”
萧芸呵呵笑道:“我不相信鬼神,没什么好怕的。”
大爷眼睛一瞪,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道:“这么
说你还真是找他讨债的,小姑娘不是我说你,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至少也得等他家闺女过了头七在来吧,这会儿多不吉利呀。”
萧芸也不点破对方的误会,淡淡说道:“那你知道她女儿是怎么没的吗?”
“那还用说,当然是张来富亲手害死的,专门让自己闺女穿个红衣服吊在楼道上,那怨气可重嘞,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把讨债的挡在外面,还别说我经过他们家楼前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老感觉一股股阴风刮过来,以前讨债的都是晚上来,这会儿不是改成白天了嘛。”
萧芸轻声说道:“那张来富到底在不在家呀。”
大爷摆手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讨债的人那么多,他为了不还钱得把自己藏起来,兴许早上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了也说不定呢。”
“他不在家的话会去什么地方。”
“难说,他人老大不小了,但就是喜欢玩年轻人爱玩的网络游戏,兴许到网吧里能找到他。”
“他是怎么欠的别人钱呢?”
大爷白了萧芸一眼:“跟你一样啊,还能怎么欠,看你是第一次来讨债,我告诉你啊,以前还有人找法院强制执行过,可是呢他家里啥值钱东西都没有,这会儿更好遇上拆迁,所以债主们不是那么急了,否则依照他的尿性,早就走上绝路了。”
萧芸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我先去碰碰运气再说吧。”
大
爷惊讶地说道:“怎么你还打算去呀。”
萧芸笑了笑:“不把借出去的钱收回来,我的日子也过不成啊,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忠告了。”
小区的门早就形同虚设了,只要不是过车子,她走进去很容易。
大爷看着她俩的背影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太年轻呀不知道厉害,希望你们别别冤魂缠上。”
这时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把他吓了一激灵,赶紧跑回岗亭,口中嘀咕着佛祖保佑之类的话语。
在经过张冬上吊身亡的楼道时,萧芸没感觉到所谓的阴风,只是鼻尖传来的味道实在令人作恶。
吴雪捂着鼻子说道:“我的天呐好臭哟!”
萧芸淡淡说道:“臭就对了,当有天你变成老赖时,别人也会这样对你的,天天往你门口泼屎泼尿,所以宁愿穷死也别张开借人家钱。”
吴雪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点我呀,花你一点点钱就心疼啦。”
萧芸轻声说道:“那你倒是去找份赚钱的工作啊,随便什么都行,端盘子洗厕所这种活儿有的是。”
“哎呀!光是听听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才不去嘞。”
仅仅是听萧芸说一下,她脑海里就产生了许多不堪的画面,可这话又说回来了,她不可能依靠萧芸养活自己一辈子。
最后还是得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自己就有长期饭票啦。
萧芸不知道她心里有这样的小心思,继续朝楼上走去,到了张来富家门
口,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可能是认错人了,他没看清楚举起酒瓶子就朝萧芸砸了过去。
萧芸身形一让,他手上的瓶子砸了个空,身形晃了一下,摔倒在了台阶上,接着就听他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