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前!
墨珂声音淡然而又决绝,仿佛在说着最为简单不过的话。
明明她的声音很轻柔,明明她就是肉体凡胎,根本没有多少的灵力波动,但此刻,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
寺庙内的那座神像却是剧烈一震,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眼里满是惊恐之色。
轰隆隆!
罡风荡漾,一阵阵的黑色雾气,从神像的身上喷薄而出,整座寺院都被黑色雾气所笼罩。
而在雾气之中,一张脸徐徐形成,这张脸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高高在上,仿佛神明降世,俯瞰着人间。
寻常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惊骇难当,尤其是那些信徒,更为清楚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神明,在苏醒!
哪怕只是苏醒了一部份,哪怕只是意志降临了,依旧不是凡人能够对抗的。
恐怕那些强大宗派的法身境强者,面对着这张脸颊,也要卑躬屈膝,被直接震慑到。
“凡人,死!”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脸颊已经彻底形成,几乎遮天蔽日,直接向墨珂镇压而来。
墨珂冷眼望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半分的波澜,那如溪水一般的眸子中,反而透露着几分平静,似乎这一切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算到了这些。
天算传人,算无遗策!
滚滚的墨色烟雾之中,墨珂抬起了手里的灯笼,灯笼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璀璨,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在雾气里显得是那么的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这黑色的夜给笼罩。
在黑夜里彻底熄灭,消亡。
然而,只是一瞬间,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清风徐徐,默默吹来。
随后,在墨珂的身后浮现出了一盏盏的灯笼,这些灯笼的光芒都是那么的温和,没有一丝厉鬼的恐怖,阴冷。
反而犹如星辰一般,遍布在夜空之上,让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
看到这些灯笼的刹那,神像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眼里浮现出浓郁的惊恐。
“怎……怎么可能?!”
“不对,你是天算一族的!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没错,天道都疯了,我们又怎能不疯呢?”
墨珂微笑着,道袍飘飘,用发箍簪着的青丝肆意飞扬,而她的脸色则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就这么握着手里的灯笼,轻轻向前一晃。
哗啦啦……
灯火大盛,那无数的灯笼,就犹如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猛地向寺庙汹涌而去,瞬间便将黑夜给驱逐。
黑雾中的那张脸几乎马上就要形成了,但看着那一盏盏的灯笼,终究是绝望无比,眼睁睁的看着黑色雾气。
而那诡异疯狂的脸颊也犹如瓷器一般,浮现出了一条条的裂缝,裂缝刚开始还很小很稀疏,但逐渐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终遍布在了整张脸颊上。
咔嚓!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
没过多久,脸颊终究是裂开,彻底分崩离析,消散在灯火之下。
清风徐徐,吹拂着大地,也吹拂着面前的这座寺庙,诡异的寺庙终究是恢复了温和。
寺庙最后的那座大殿里,原本高高在上俯瞰着天下苍生的那座神像,也裂开了缝隙。
气息逐渐变得暗淡起来,几乎消散无影,恐怕需要漫长时间才能够彻底恢复。
寺庙外,其他的灯笼都已经熄灭,墨珂手里的灯笼微微摇曳,化成了一道影子,就这么站在她的对面,那是一道倩影,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平静。
生前,定是一个大家闺秀。
她就这么爱怜地望着自家妹妹,看着那道袍飘飘,血色逐渐褪去,脸色苍白如纸的墨珂。
想要伸出手掌,抚摸一下自家妹妹的肩膀,安慰对方,然而,这一切终究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手掌刚刚伸出,便从墨珂的肩头穿了过去。
“你,不能牺牲!”
“姐姐,可以……”
艰涩的话语从阴影口中吐了出来,显然对她来说,说出这一番话就已经是极为艰难。
毕竟,人鬼两别,她们都已经化为了魂灯,哪怕天算传人也依旧无法逆转这一个过程。
嗡嗡!
一盏盏的灯笼又亮了起来,全部浮现在墨珂的身后,他们皆是墨珂的长辈,数百年来,天算传人虽然只有一个,但天算族人却有很多,然而,为了那一个大计,却有无数的族人心甘情愿牺牲了自己,化成了这一盏盏的灯笼。
心甘情愿陪伴在传人身旁,守护着传人的安全。
毕竟,天算一族窥伺心机,身为传承者,注定不能够修行,且,寿命有限,只能用这些灯笼守护。
到现在,由于天道的刻意针对,天算一族几乎已经彻底凋零,只剩下墨珂还存活着了。
面对着这些长辈那柔和而又关爱的目光,墨珂淡然而笑,依旧平静道。
“姐姐,我说过的,天算一族谋划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算到今日了。哪怕我们彻底凋零又如何?只要进入棋局,只要能够把那天道给灭掉,一切都已经值了。”
“为此,我们等待了太多太多年。”
说着,墨柯提着灯笼,沿着道路一步步的地向前走去,她走的速度并不快。
但在那灯火笼罩之下,整个人竟然拥有了咫尺天涯的能力,似乎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便瞬间消散,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街头。
而那道倩影则一直跟随着她,跟随着自家妹妹,担忧开口。
“血雨魔尊,可?”
墨柯摇了摇头,目光清冷,在人海之中穿梭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注意到她的踪影,如果这一幕被女帝看到的话,定然会惊骇难当,毕竟,女帝对自家国师可是了解太多太多了。
却唯独不知道过国师的能力竟然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我不知道。”
墨珂的目光似乎都暗淡了许多。
“想要欺瞒天道,想要度过这场浩劫,何其艰难?数百年,上千年,天算传人扶持了诸多国家,扶持了一个个的宗派。那些宗派曾经强大无比,但在浩劫,天道面前,犹如烟花一般,刹那即逝!”
“天算传人,窥视的是天道,连我们都能够掌控命运的人,天道又如何掌控不了?这也是为何我们争脱不了命运?对抗不了浩劫的真正原因!”
“……”
她声音淡淡,就这么平静地在街道上走着,布鞋踩在青色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她的语气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但那些话语中却透露着王朝兴衰,沧海桑田,以及一个个天算族人的覆灭。
说到最后,墨珂平静道。
“师尊是我第一个看不透,也算不透的人。严格来说,在师尊涅槃重生之前。哪怕他很强大,在天算传人面前,依旧没有秘密可言。我之所以拜他为师,只不过是为了更多的谋略罢了。”
“但如今的师尊,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性格和之前相比也有了天差地别。”
“他,应该便是我们天算一族等待了漫长岁月的那位存在。”
淡淡的话语,是如此的平静,让那些灯笼散发着一道道的涟漪。
说到这儿,墨珂身形一顿,突然开口道。
“当然,如果只有这些的话,这样的师尊,只会被我当做一枚棋子,放入棋盘。”
“然而,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对师尊了解的太多太多了,无论是大师姐还是四师妹,都对师尊情更深重,哪怕是我,似乎也对师尊产生了一些好感。这样的存在,已经值得被我倾注所有了。”
嗡嗡!
灯笼微微荡漾着,那道倩影似乎点了点头,理解了墨珂的话。
而此时,两人停在了一座府邸前,这是个梨园,安静祥和,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但却已荒废了许久。
一片片的落叶,将地面都给铺满。
让梨园显得越发萧瑟,越发凄凉了。
望着梨园,墨珂淡然一笑,没有任何的犹豫,握着灯笼便直接踏入了进去。
而随着她刚刚踏入的瞬间,整座梨园仿佛复苏了一般,生机勃勃,四周那些原本已经凋落的梨树,突然绽放出了一朵朵的梨花,千树万树梨花开。
明明是已经接近冬季,但此地却仿佛已经化为了春天。
同时,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那是唱戏的声音,显得是如此的幽怨,如此的委婉动听。
随后,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戏台,戏台上,一位身着戏服的女子水袖轻舞,身姿曼妙,显得是那么的美艳,简直是倾城倾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天算传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天算一族竟然依旧没有断绝,真是让奴家意外呀。”
文婵衣微笑着,一副惊讶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没有半分惊愕,水袖一挥舞,墨珂的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杯茶,一杯散发着氤氲雾气的茶,显得是那么的宁静。
茶香四溢,让人的心似乎都能够平静下来。
“都说天算一族是疯子,早就已经舍弃了所有,舍弃了生命,不知今日天算传人来此又是为了何事?难道是想把我这个梨园给拆了不成?”
“你喜欢师尊吧?”
墨珂提着灯笼开口。
一句话让文蝉衣一愣,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天算传人来到这里,竟然会给自己说这样的一句话。
不过很快她便轻笑起来。
“还真是疯子呀,我可是冥族山海魔主的爱妃,何等尊贵?早就已经做好了把整个人族都给奴役的准备。像这样的我,你觉得会喜欢区区一个魔尊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看来,天算一族真是越来越没落了,曾经你们洞察人心,把天下苍生当作棋子。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是吗?”
墨珂神色平静。
“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何一次次的出现在女帝寝宫前,出现在我家师尊身旁?凝视许久,再突然离去?”
“既然不喜欢,为何方才我提到师尊时,你的魂灯明显震颤了一下?”
“这……”
文婵衣的身子一晃,庭院内的那些梨花也在不断的摇曳着,似乎下一刻就有无数的梨花飘落而下。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将此地全部抹除的准备,让你们山海一族再难踏入人间,既然你与我家师尊有关系,那么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便饶你一次吧,只斩断你和山海一族的联系。但是,若你以后敢针对我家师尊,对师尊产生任何的威胁,我都会收回这个承诺,让你灰飞烟灭。”
“什么?!”
淡淡的话语,却是如此的坚定,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墨珂的声音平静无比,但却透露着无穷的自信,这份自信甚至让文禅衣都愣住了,一度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你疯了吗?不过是区区一凡人罢了,如何和山海一族作对?”
“那就试试。”
墨珂懒得争辩,转身便向身后走去,轻描淡写地走出了庭院,而在她刚刚走出的瞬间,身后的千万盏灯笼便直接亮了起来。
每一盏灯笼都是那么的璀璨,那么的明亮。
文禅衣本来就是冥族,点燃了魂灯。
因此,对灵魂的力量再了解不过了,甚至比方才寺院里的那位邪神还要了解。
在灯笼点燃的刹那,她瞬间便察觉到了那巨大的威胁,仿佛海浪一般滔滔不绝,瞬间便将她给包围,几乎让她窒息,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她咬了咬牙,哗的一声撑开了手里的纸伞,纸伞不断摇曳着,代表着她的魂灯,想要和这些光芒对抗,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在这无穷无尽的光芒面前。
哪怕上次在山海魔主的恩赐下,她的实力已经提升了很多,但依旧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米粒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终于……
轰!
光芒没过了纸伞,把纸伞给笼罩。
文蝉衣能够清晰的察觉到自己下一刻似乎就要死去,魂灯灭绝。
随后,在她的眉心,一条冥河直接流了出来,哗啦啦的,簌簌作响。
一柄剑直接从冥河里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