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亭子外。
一群正道宗派的宗主还在谈笑风生,而衍气宗的宗主关远山及关清寒父女两个却是心思各异。
一个想着宰掉魔头,免得自己的小棉袄透风,另外一个则想着如何整治魔头,让魔头狠狠的给自己生下衍气宗的少宗主。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自家女儿沉默不语,最终,关远山还是叹息一声,选择退了一步,运用秘法传音道。
“放心吧,按照你之前所说,那魔头的实力相当强大,想要今日除掉也没那么简单,哪怕不是那天剑宗宗主赵山的对手,恐怕也能够逃出此地。”
说这话时,关远山的内心都在滴血,自家宝贝女儿明明都要被魔头给哄骗走了,他还要为那魔头说话,实在是痛不欲生!
然而,哪怕如此,关清寒却是眉头微皱,银发飞舞之间,冷声道。
“如果是之前的赵山,我自然不会担心,但如今天地禁制已然打开,天剑宗的诸多秘法都已开启,包括一些老家伙传下来的秘宝,皆锋利万分……”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然顿住,后面的意思相当明显,也很是忐忑担忧。
虽然她看不上天剑宗那般做事不择手段,也很厌恶对方的行事风格,但不得不承认,天剑宗在整个正道宗派中都属于数一数二的强者。
尤其是如今,各种各样的禁制已然打开,正道门派的实力突飞猛进。
哪怕她对方阳很信任,也认为方阳的潜力无穷,依旧生出了浓浓的担忧之心。
嘎嘣,嘎嘣,关远山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捅了一刀,不断地滴着血。
他这个清冷如冰的女儿,何时如此关心过自己?
魔头,真该死啊!
一时间,他想起了最近京都比较流行的黄毛话本,这魔头似乎和那黄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如此的气人,但偏偏他还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够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
“罢了,看在你的的份上,我给个承诺,如果那魔头一会儿真的陷入了绝境,被这些宗派围剿,我会想办法放他一条生路的!”
“天剑宗虽说很利害,但我衍气宗也不是好惹的!”
唰!
关清寒眼睛一亮,目光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许多,四周风雪凝滞,逐渐凋零。
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她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杀意凛然,彻底压制不住内心那澎湃的杀机。
而是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看到关远山那满头黑线,气呼呼的样子,哪能不清楚父亲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一时间懊恼无比,内心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羞涩之情,这种情绪对她来说简直是绝无仅有的。
她只能咬着嘴唇,背对着关远山,缓缓开口道。
“父亲放心,女儿定然会遵守承诺,将那魔头给拿下,也会让我衍气宗发展壮大,绝不会输于天剑宗,更不会让父亲被宗派其他人刁难,伤害……”
“但愿吧!”
关远山叹息一生,被自家女儿这宽慰的话,稍稍安慰了一些,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了,只是默默地凝视着香麓山,看着那云雾滚滚的山脉,眯起眼睛,内心思索万千。
当今世道,局势瞬息万变!
之前未抵达京都前,他还不知道情况如此复杂,魔头只不过是他给女儿的一个备选罢了,倒还不至于成为唯一选择,无论如何,他这个衍气宗的宗主,还不至于守护不了自家女儿的安全。
但方才,经过刚才那番话之后,他已然彻底明白了女儿的决心,既然如此,也要改变心境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了女儿。
长安最近传言,那位女帝对魔头似乎也是情根深重,女帝惊才绝艳,确实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天下能够和其争锋的女子寥寥无几。
但,他的女儿也绝对不弱,更何况还有他这个父亲撑腰,无论如何他都要挥剑斩情丝,将魔头送到自家女儿身旁!
没错,就是如此!
……
山雨欲来,乌云滚滚。
此刻,妖族,冥族,正道,魔道,朝廷,宰相,混乱的江湖,高耸的庙阁。
随着浩劫即将到来,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凝重,各方势力都在默默筹备,蠢蠢欲动。
唯有在香麓山,在这枫叶飘零之地,在那片冥河旁,一架飞撵还在停留着。
飞撵通体都是由白骨雕砌而成,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是如此的曼妙。
一道身影正站在飞撵前,珠圆玉润,双腿修长,那双眸子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只是站在那儿,旁边的冥河便不起一丝波澜。
冥河之中的诸多邪神以及阴魂,全部单膝跪地,目光中满是狂热之色,却连头都不敢抬,不敢直视这道身影一眼。
毕竟,这位可是山海禁地的魔后,实力本就强大到了极致,一个念头就能够让诸多邪神全部溃散,甚至掌控了整个山海禁地,无人敢在她的面前放肆。
那是灵魂层次的高贵,是血脉的高贵,似乎注定了要高高在上,掌控权柄。
包括一直野心勃勃的黑衣僧人,敢于算计香火教的长老,甚至敢侵吞邪神的香火,但此刻在魔后面前,却是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等待着魔后的吩咐。
而此时……
沙沙!
沙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秋远黛抬起头,秋风凛冽,吹起了她的青丝,让她眉眼间的贵气越发浓郁。
她向远方眺望而去,发现一名撑着纸伞的女子正款款而来,那漫天的枫叶,犹如江南细雨一般,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让那女子的神色间自然而然充斥着一股楚楚可怜以及哀怨,不是文蝉衣又是谁?
看到文蝉衣到来,魔后挑了下眉头,嘴角微翘,脸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来了!终究是不无聊了!
在山海禁地待了数百年,她早就已经枯燥难耐,想要踏出禁地。
而对如今的她来说,最感兴趣的并不是掌控天下,掌控长安,毕竟这些本来就是手到擒来之事,只要交给自家丈夫山海魔主便是。
她的丈夫虽然不甚英俊,但对她还是百依百顺的,只要她提的要求,山海魔主就绝对不会拒绝。
她真正觉得稍稍有趣,能够在枯燥乏味生活中掀起一丝波澜的,唯有那血雨魔尊罢了。
根据文蝉衣这段时间的汇报,这男人的实力颇为强大,甚至在浩劫尚未降临,禁制尚未开启之时,便直接点燃了命灯,让文蝉衣都小小吃了个亏。
而且此人魅力也颇为强大,甚至能够让女帝等诸多女子都为之倾倒,让整个长安为之癫狂,单论魅力而言,倒是能够和她相提并论了。
不过……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想来那些凡人应该也不曾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魅力。
如今,那魔头已经被文蝉衣给征服,彻底成为了冥族傀儡,成为了她的奴隶,无论魔头之前再怎么傲,再怎么冷酷,也终将被她踩在玉足之下,卑贱地为她按摩。
这,便是两者之间的差距!
如今,她对魔头的兴趣,也只不过是找到了新玩物的兴趣罢了。
一来想看看这凡人中魅力极强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样,二来则是想要借着魔头向天下宣告,再怎么强大的存在,终究要被她踩在脚下。
这,便是她山海魔后!
这,便是秋远黛!
枫叶肆意的飘落着,一层层的雾气滚滚,遮掩了魔后的身姿。
正如她之前所说,这世间能够配得上看她容颜的人都寥寥无几。
她能够和普通的凡人说上两句话,便是凡人的无上荣耀,至于那魔头,应该也以成为她的奴隶而感到骄傲自豪。
叮铃铃!
风铃还在不断的摇曳着,当那些雾气飘荡到文蝉衣身前,文蝉衣不由咬了咬嘴唇,内心忐忑到了极致。
握着纸伞的手是如此的苍白,连带着那双幽怨的眸子都充斥着浓浓的恐惧与害怕。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下定了决心要将魔后给狠狠地拖下水,让这位高高在上的魔后,成为一个最是放荡的女子,再也不能在自己的面前嚣张跋扈。
但真正抵达魔后身前,甚至还没有看清楚魔后的具体容颜,她便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压力,如同泰山一般滚滚而来。
让她的身子都在微微的发颤,脑海中不自觉涌现出了魔后曾经那狠辣,冷酷的手段。
这女人可不只是凭借着容貌便纵横冥族,当年对方那恐怖的事迹,直到现在还在冥族之中流传。
手上是滔天血海,脚下是森森白骨。
如果魔后知道了自己的所有密谋,知道了自己的内心所想,恐怕自己将是生不如死,一辈子都难以步入轮回。
只是念及至此,文蝉衣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内心隐隐生出后悔之感,甚至想要临阵退缩,但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很快被她打消掉了。
不行!绝不能如此!
开弓没有回头箭!
之前她已经做错了一步,欺骗了魔后将魔头给拿下,如今只能够一步错步步错了。
要不暴露谎言,死无葬身之地,要不就根据自己的淫娃计划,将魔后给彻底的拖入水中,成为自己侍奉魔头的姐妹。
甚至……
还能当着山海魔主的面,来个夫前目……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种种念头在文蝉衣的脑海中不断闪烁着,最终,她还是作出了决定,深吸口气,握着纸伞的身子如同轻烟一般摇曳。
只是疏忽之间,便来到了白玉飞撵前,款款欠身,像秋远黛行了一礼,迎着魔后那凛冽几乎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恭敬道。
“文蝉衣,拜见魔后!”
“……”
世间似乎定格了一般,悄无声息。
秋远黛站在雾气里,若有所思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文蝉衣,一语不发,身上甚至没有散发出任何凌厉的气息,但哪怕如此,这压抑的气氛,却依旧让整片山脉似乎都冻结了一般。
文婵衣脸色苍白,手中的纸伞微微摇曳,散发着明灭不定的光芒,那是她的魂灯,这一刻,她的魂灯似乎都要熄灭了,整个人也要魂飞魄散。
只觉头皮发麻,仿佛魔后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内心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感,对魔后也越发恐惧。
至于香火教的黑衣僧人,早就如同死狗一般跪在地上,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要多畏惧就有多畏惧。
内心甚至狂热,庆幸万分。
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哪怕在整个冥族之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言便能决定人的生死。
自己只要跟随着魔后,成为魔后养的忠实的狗,便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将来的浩劫之中挣得一席之地了。
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忧,着实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如果传出去,恐怕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魔后是何等高贵的存在?
魔头再怎么有魅力,再怎么厉害,终究只不过是蝼蚁罢了,甚至连给魔后提鞋都不配,魔后怎么可能看得上那魔头?
恐怕见到魔头的第一眼就已经大失所望,直接将那魔头给毙了,根本用不着自己的第二神念出手。
他越想越是如此!
而此时,叮铃铃!
魔后的手指轻轻一挑,白玉飞撵便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自从方才便沉默不言的她终究是开口了,微笑着道。
“文蝉衣,本后记得很清楚,你是本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乃是本后的心腹,应该也知道本后的性格,本后最厌恶被人欺骗。欺骗本后者,都被本后夺了魂灯,打入邪神雕像之中,陷入永生永世的癫狂。”
“那么,你有没有欺骗本后?”
淡淡的话语,是如此的平静,不起丝毫波澜,然而此刻却如惊雷一般,瞬间便在文婵衣的耳边炸响,让她打了个寒颤,脸色惨白,几乎瘫软在地。
究……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暴露了不成?
不可能!
魔后刚刚降临,自己的计划也是临时思索出来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却未曾注意到魔后的脸颊似乎都红润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