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黎家阴私

对于黎家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其实可选人家根本不多。

最近国子司业唐大人家的老夫人到黎家说了门亲，是京里一户商贩家的长子，不仅家中殷实还有已获得童生名额的幼弟，来年下场很有可能再取好成绩，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一开始黎父对这门亲事还很满意，可后来黎母不知从哪又撺掇出一桩“天大的好事”，魏州知府正妻去世，家中虽有妻妾但却无一人生下男孩，因此那老头欲再纳一美妾，并放言只要美妾生了儿子，就抬成平妻做续弦……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若能和正六品的大员结成亲家黎家能得多少荣光，黎母对这事儿无比上心，欲借黎雪嫣的肚子给自家相公增添助力，却从未考虑黎雪嫣愿不愿意。

老话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妾就是奴，跟府中丫鬟差不到哪去，黎雪嫣怎甘心豆蔻年华去服侍一个能做她爹的老者，可上有父母孝道不可违逆，她心中有苦无处诉说，想着想着，黎雪嫣就落下泪来。

“呀，雪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董苒娟手足不错，实在是黎雪嫣哭得太突然，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家的事董娇也有耳闻，唐老夫人得知后都暗中骂了两句，说那黎家夫人不识抬举，直系上属给荐的亲事不放心上去想那些歪门邪道，要庄家真和黎家结亲，有这种丈母娘以后够得庄家头疼，出于交情，她暗示何正业换家姑娘掌眼。

黎雪嫣自觉此举失礼，赶忙拿绢帕把眼泪抹了勉强笑出来，“没什么，就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方才见诸位小姐姐妹情深一下子没忍住，二小姐别担心。”

这话也确实是实话，她家中妹妹们得知母亲欲将她送给魏州知府做妾后一开始还略有微词，但后来晓得只要生儿子就能做平妻又全部改口，毕竟她成了知府夫人，她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因此一个接一个的游说她，让她为了家族多多考虑，大义凌然。

但若生不出来怎么办，又有谁想过？

“雪嫣，你父亲那边可同意？”董娇忽然问。

黎雪嫣微微一愣，公主能这么问想必也是听说了黎家的事，她低着头回：“父亲没有表态，一开始是不愿的，但母亲说一旦我们成了知府大人的亲家父亲必然高升，等父亲官级上去，知府家也不敢欺辱于我，是相辅相成的好事情。况且若是父亲高升妹妹们也能嫁得好，妹妹们嫁得好黎家也能再上一层楼，所以父亲才开始犹豫……”

古时女子皆是权力交易的牺牲品，若牺牲一个女儿能为全家铺路，这买卖就不亏。

听完黎雪嫣的话，董家姑娘们不禁惊呼，这黎家老爷夫人也太狠心了些！

董苒柔快人快语忍不住斥道：“怎么能这样，这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

董娇看她一眼，董苒柔赶忙捂住嘴巴，当着黎雪嫣她说这话就显得不妥了。

黎雪嫣没有计较，因为她内心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董苒柔替她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家中势微，母亲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我作为家中长女，也的确该为家族做些贡献……”

看她满脸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神色，董娇心中感叹，古时女子身上的枷锁沉重得能压弯她们所有人的膝盖，尽管心中再不情愿，也要为了男子那所谓的前途做出牺牲，哪怕那个人是应该保护着她的父亲。

“雪嫣，若你愿意妥协，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多言，但若你心中不愿，我倒可以帮上一把。”董娇轻声说。

“真的？”董苒娟一听立马坐到董娇身边，“长姐，你真能帮雪嫣度过这个难关？”

“只能尽力一试，侯府与庄家有旧，说来情分不浅，若黎大人心有丘壑想靠自己的本事在朝堂有一番建树，想来他得知此事后会给雪嫣一个好归宿。但若黎大人想走捷径，哪怕侯府出面，也未必能让他改变心意。”董娇如实道。

唐老夫人去说媒时特地留了个心眼，因为侯府如今虽受隆恩但也全是女眷，老太太不想一次性把底牌用光让黎家趁机占侯府便宜，所以才刻意瞒下，谁知这一瞒就发现了黎家的幺蛾子。

黎雪嫣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她蓦地起身朝董娇跪下泪眼婆娑，“公主，雪嫣自知人微言轻应孝顺父母体谅家族，可那魏州知府已四十好几，我实在不想后半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更不想沦为生育工具。雪嫣不求嫁什么好人家，就算是个乡野村夫都行，只要不与人做妾，我哪怕下乡种田做个农妇也心甘情愿，还请公主救我。”

看她态度坚决董娇轻轻点头，虽说她有心相帮，但若黎雪嫣自己愿意那一切都是徒劳，只有她自己不愿，她才不会做无用功。

“起来吧，”董娇将人扶起，“这事我会让人去给你父亲通个气，端看他怎么选择，但若你父亲决意为家族而牺牲你，那是侯府也没办法插手的，你要自己做好最坏的打算。”

黎雪嫣眼里显出坚定，“若父亲真不打算要我这个女儿，那我就出家做尼姑，总好过以后受人欺辱遭人白眼，活得人模鬼样。”

送走黎雪嫣，董苒璇没忍住凑到董娇身边嘀咕，宣平侯府从来没有利用女子去谋权的先例，所以她对黎母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长姐，黎姐姐的母亲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受这种委屈啊，这事儿要是放在母亲那里，璇儿敢肯定母亲绝对不会同意。”

董娇摸了摸董苒璇的头，小丫头现在也开始学着思考更深层次的逻辑，她耐心解答：“权力社会下，小家族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话语权也从来不在他们手上。咱们侯府不需牺牲女子去做交易是因为我们祖上男儿争气，祖父父亲二叔以及大哥他们用生命为代价给了侯府可以选择的权利，而黎家没有。所以他们想要做自己的主人就得先成为主人，而成为主人的最快途径，便是依附那些说话管用的人。”

董苒璇明白过来，也感慨董家男儿付出太多，但反观现在董家的情况，她有些局促地看了眼董娇，“长姐，咱们以后会不会也跟黎家姐姐一样需要做出牺牲才能保全家族？”

此话一出董苒娟和董苒柔也悄悄竖起耳朵，董娇心中轻叹，姑娘们还是太依赖男子，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很难改变，她将妹妹们召集到跟前，目光坚定回答：“你们放心，长姐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成为权利的牺牲品，父亲大哥能护住你们，长姐亦然，没有任何人能因我董家无男儿就欺辱你们，我决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