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方守业有些微醺,越想着韩仲轩对他的好,越觉得自己亏欠良多。
他轻轻捂住口鼻打了个酒嗝儿后凑到韩仲轩耳边问:“仲轩,自你我相识以来,我受你照顾良多,而你却从不索求,我心中愧疚。今日我便趁着这酒劲承诺你一句,只要你韩仲轩开口,只要我方守业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韩仲轩瞅了眼四下邻人,见无人在意他二人交谈,方守业这半醉不醉的状态,确实适合做买卖。
他面露为难之色,半晌后开口,“既然守业如此赤诚,我也不拧巴了,的确,韩某一直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但又怕你在家中为难,故而久久不曾言明……”
“你所求之事,难吗?”方守业虽醉,却不至于思路不明,韩仲轩既然开口了,就绝对不会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所以哪怕自己心中对他再有多少偏颇,也要分事情来看能不能答应。
“说难难,说不难也不难,看谁做。”
“你明说。”
“想必你也听说朝丽今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年前那次海吼摧毁了不知多少城池,现在朝丽各方面物资都不足,百姓过得一天比一天辛苦……今年朝贡,陛下虽许了朝丽许多便利,但远水难救近火,对朝丽整体的损失来说,仍难解燃眉之急。特别是春季农田被毁无法播种,眼下临近夏末,再想栽种棉花已来不及,待到冬月……一旦棉花颗
粒无收,朝丽不知又要冻死多少百姓……”
韩仲轩说着,声音跟着颤抖,一幅痛心至极的模样。
方守业明白过来,“所以你是想我求父亲,让他在棉花的贸易出口上,给朝丽扩增些份额是吗?”
韩仲轩点头,“不光棉花,还有犁铧、铁锹这些铁质农具也是稀缺,朝丽矿洞坍塌数个,如今无法开采,百姓没有农作的农具也无法耕耘……”
的确,这些东西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方守业稳了稳气息,思虑后郑重道:“我明白你有多少身不由己,也知你远在他方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故乡,何况你还是朝丽的王子。你放心,此事我亲自去求我父亲,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多谢守业!”韩仲轩面露喜色,于桌下轻轻握住方守业的手。
方守业一怔,耳根逐渐染上绯色,回握之,“你等我好消息。”
见他眼中神色惊喜而又温柔,韩仲轩含笑松手,“好。”
夜幕降临,方家的宴席也到了尾声。
方守业与韩仲轩举杯共饮,道别后,前者亲自将他送出府门外。
上了马车,韩涛递来湿润的绢帕,韩仲轩仔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好似触碰过什么污.秽之物。
擦完,他嫌恶的将绢帕扔进角落,“把早前收集的方家这几年在边关私吞财物的清单准备好,我想,很快就会用上了。”
……
方守业今天喝得有些多,原本想直接回屋休息,但心里
记挂着韩仲轩拜托的事,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其父方万路的寝卧找父亲聊聊。
刚走到半路,就碰见迎面而来的大姐夫。
“守业,喝多了?”刘大相公拦住他的去路问。
方守业点头,“有些晕,怎么了姐夫,有事儿?”
刘大相公叹了口气,“哎,还不是你和韩公子来往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姐那脾气,得知咱家鱼鲜保存的方法是韩公子给的以后就一直心里悬着落不了地,韩公子越是大方,她心里越是心慌,所以没忍住把这事儿给父亲说了。父亲方才在席间看到你和韩公子相谈甚欢,怕你被人算计,特地叫我来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找韩公子打听清楚,他到底要什么,只要咱方家给得起,钱货两清,心里踏实。”
方守业开始听他说话心里还一紧,听完莫名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儿,姐夫不说我也会问的,”他倚栏坐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从怀里把韩仲轩给的药瓶掏出,“今日仲轩兄又给了我一瓶朝丽的宫廷秘药,专治骨刺之症,我收下了,心难安,便请他敞开亮话,他承认的确有所求。”
“为何?”
“他想请父亲行个方便,给朝丽多出口些棉花、农具这类老百姓常用的消耗品。”
刘大相公看了眼闭着双眸的方守业,“原来如此,这要求倒是中规中矩。那你要亲自去同父亲说不?不过我看你这
样子醉得厉害,要不明儿再说吧,你先回去休息,别一会儿说错话惹父亲不高兴。”
方守业想想也是,自己这会儿脑袋涨得厉害,还是不要和父亲面对面的好。
“那就劳烦姐夫把这瓶药给父亲送过去,早用一天,父亲早舒服一点。”
“好。”
刘大相公叫来下人把方守业送回房,自己把秘药揣着去了方万路的屋子。
屋内,方大夫人正为其父端上醒酒汤,他入内行礼,将东西双手奉上。
“父亲,守业醉得不轻,我让人先送他回房休息了。这是他叫我转交给您的,朝丽宫廷秘药,专治骨刺之症。”
方大夫人眉毛一挑,“看样子又是朝丽质子给的呗,我看呐,他想结交的根本就不是守业那傻小子,是父亲您。”
方万路没否认,接过瓷瓶揭开闻了闻,很浓郁的药香味,“这朝丽质子在守业身边谋划这么久,今日又于老夫对症下药,今日怕是已同守业提了要求吧。”
“是,父亲料事如神,守业今日问了,他也答了,说想请父亲于贸易上给点便利,多多出口棉花、农具等老百姓常用的物资给朝丽。”
方万路皱眉,作为商人,他不觉得韩仲轩所求有何问题。
但作为军人,韩仲轩要的,大有问题。
棉花是军资,农具融了重铸便是铁器,也是军资。
他要的,可没那么简单。
“理由呢?”
“说是朝丽近来天灾不断,百姓重建困难重重,今年朝
贡时听说朝丽为了拿出承诺大梁每年的贡品已力不从心,陛下虽给了朝丽许多宽泛,但也是杯水车薪。小婿估计,朝丽那边肯定跟韩质子通了气,让他想法子多给朝丽百姓寻点生机,这才把主意打到咱们方家身上。”
刘大相公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不料方万路并不满意,横着眉毛将那瓶秘药重重搁在茶几上。
别人不清楚,他方万路还不清楚?
朝丽是遭了海吼损失严重,但却没有他说的那般一点生产能力也无,今年是要辛苦些,但缓个三五年,又不是恢复不过来,有大梁在前庇护,他急什么?
“蠢货,你当他真要得这般简单?他这是在下药引子,想亲自见老夫一面重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