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195.泰拉(五十一,天使降临,一个愚蠢的诺斯特拉莫人)
飞行,是人类的终极愿望之一。
而且它已经被实现了很多年,无论是各类飞行载具,还是单兵所使用的飞行背包,以及那些只供少数人使用的昂贵玩具无论技术成熟与否,天空实际上都已经被人类征服。
因此,他们将目标放在了更遥远、更广阔的地方。
天空之上的天空,群星之海。
不过,尽管目标已经变得如此远大,人类仍然没有自主飞行的能力,他们没有可以实现这一目的的生理结构。
那么,我算什么?
圣吉列斯扪心自问,最后却也只换来一个苦笑。他其实有答案,只是不想说破。
他继续飞翔。
昔日,他可以在此过程中低头观察战场局势。现在则不行,浓雾包裹了一切,简直像是在刻意地遮蔽他的视野。只是浓雾便已经足够糟糕,那么,如果再加上一团极端寒冷的可怕黑暗呢?
圣吉列斯直视黑暗,并将它们撞碎。
死者们被倒吊在流脓的岩石或尖叫的黑曜石上,哪怕作为原体,圣吉列斯也不能理解这种现象到底是因何而产生。
卢佩卡尔王庭的构造对他而言不算秘密,他甚至很熟悉这个地方,但它此刻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圣吉列斯不自觉地握紧毕功之矛。
由血肉铸就的绳索在这些黑暗中牢牢地捆住了他们,在这种可怕的束缚中,就连那一阵一阵因风而起的摇晃都显得僵硬。
短矛被举起,被越过肩头,然后在狂怒之下化作一道耀眼金光,瞬间便将数名怀言者腰斩。陶钢的碎片飞溅,圣吉列斯绷紧肌肉,反身挥矛,以超乎想象的技艺单凭握柄将一些碎片抽打而出。
可是,他们的数量到底有多少?
卢佩卡尔的王庭从前就是一个广阔的殿堂,现在更是大得令人恐惧,它可能被动地扩展了数百万倍不止。圣吉列斯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它的广阔,却不能真的去接受那些无处不在的死者。
破世者将天使的盔甲彻底击溃。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挂起死者们的绳索其实正是他们自己的肠子。
叛徒表现得很谨慎,而这种谨慎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哪怕他们面对的这个基因原体正孤身一人深陷敌阵之中,且并未穿戴甲胄,他们也宁愿选择最稳妥的方式来作战。
有一些闪耀的金色电流在雾中严酷地跳动了起来,它们毫无保留,一经出现便将天使眼前的迷雾彻底荡空,让他非常顺利地看见了下方的情景。
这些个遍体鳞伤的,流干了血的人他们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枯槁到令人怀疑,双眼漆黑,瞪着天使,仿佛他们仍然活着。
圣吉列斯落进一片猩红之中。
圣吉列斯放低手臂与重心,严肃地环视一圈,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战术意图。
和卡班哈恶战一场后,他的盔甲便已经接近报废,莱昂·艾尔庄森为此召集了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技术军士与机械神甫。他们试着维修了天使的甲胄,最后的结果则是理所应当般的不尽人意。
就拿天花板来举例子吧,天使本该一直和彩绘玻璃与黄金穹顶作伴。这些精巧宏伟的设计源于多名设计师的共同心血劳作,而现在,它们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无数具倒吊着的尸体掩埋。
混乱的战局居然开始变得乱中有序,人群忽地开始移动,一大片一大片猩红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前后绕行,天使警惕地横矛观察,看见一大群手持突击盾走上前方的怀言者。
圣吉列斯立即垂头凝望,他本以为自己还会再看见另一片不散的迷雾,他错了。
而这只是开始,不久前,他再次起飞时带来的气流扰动则是另一种等级的雪上加霜,甲胄的碎片正是在这飞行的过程中一点点地离开了他的身体,只剩下那层实际上毫无防御能力的内衬软甲。
这是可以预见到的,雄狮能找到的人是当下最好的,却不代表他们真的是最好的。
他飞得歪歪斜斜,翅膀的羽毛之间满是冰渣,肌骨之间像是卡住了一般难以活动。飞翔这件事对昔日的他来说完全就是如臂指使,可现在呢?
和盔甲相似,它同样不复从前光彩。卡班哈摧毁了它的一部分握柄,使它从一把长矛变成了用于投掷的短矛。若染赤之刃还在,这种尴尬的局面或许可以得到结局,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把好剑已经从另一种层面上被摧毁了。
细碎的冰霜挂在他的内衬软甲上,卡在缝隙里,每次振翼便嘎吱作响。它们因为自然现象而凝结,却又带来了一种完全超自然的冷酷,天使甚至有种被冻伤的错觉
但是,如果你问,是的,他的盔甲已经彻底损毁。
他们正在一点点地压缩圣吉列斯的活动空间,到了最后,从盾牌的缝隙中将会探出无数把武器,将他刺穿,痛饮原体之血。
说来残酷,但他们不过只是还活着而已。再加上卡班哈的蛮力作祟与物资短缺,到了最后,当圣吉列斯再度踏上战场,他的动力甲也只是勉强地保持了基本的运作能力与防护能力。
天使知道,只要他起飞,那些已经被架好的爆弹枪就会立刻开火,将他从空中击坠。或许他们的神经反应速度无法跟上一名基因原体的动作,可是,火力压制却并不需要瞄准.
此刻,他心里已经明白,这些人恐怕正是怀言者的精锐,无论是他们的战法,还是那明显训练有素的反应速度都能说明此事。
不,不能降落,不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你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必须如此。
他们开始步步逼近,将他一点点地包围,那厚重的盾牌上再也看不见任何经文,只有作为战利品悬挂的颅骨或残躯,有些人甚至还没有死去,从口型上来看,他们要么正在发出惨叫,要么就是正在咒骂。
在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中,天使忽然听见了一声雷鸣。或者说,咆哮,呐喊,激励——怎样都好,总之,那声音确确实实地刺透了黑暗与浓雾,抵达了他的耳边。
“为了统一!为了神圣泰拉!”
它们像是子弹一样射进叛徒之中,制造出了更多、更大的血腥谋杀。在如此盛大的开场仪式下,怀言者们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并立即做出了应对。
圣吉列斯忍不住探出了獠牙,他改变姿势,挑衅般地举起了毕功之矛,实则已经开始准备振翼起飞,从天而降突破他们的包围圈。
它已经足够幸运,原体级别的动力甲并不像阿斯塔特们使用的那样方便维修与更换,它还能保持这种状态去保护圣吉列斯简直是一种奇迹.它的幸运一直持续到荷鲁斯的那一锤。
圣吉列斯深呼吸,再次撞碎另一片黑暗。
来不及思考这件事背后可能蕴含的意义,圣吉列斯即刻调整平衡,直冲而下。
可怀言者却像是早有准备,他们没有贸然上前,反倒在原地架起了盾牌,将爆弹枪搁置于射击孔上,开始有序且沉默地朝着天使进军。
所以,你们终于来了?在派出了如此之多的所谓‘新兵’和野蛮的邪教徒辅助军后,制造了如此多的罪孽以后,你们终于肯现身了?
圣吉列斯沉默地再次举起短矛,他已经洞悉了敌人的意图,因此,他没有选择飞翔。
这个结局是可以被预见到的,然而,这不过只是一个陷阱。
哪怕将时间拨回到他第一次尝试着想要飞起来的节点,那個时候,他也从未这样笨拙和狼狈.
不过这不要紧,很快,他就不必飞了。
古往今来,无数同样拥有羽翼的鸟类飞行时都自有一番优美体态,天使从前也像它们一样美,甚至超出许多,唯独此刻不是。
它曾经洁白,如今则挂满血迹,而它的主人正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保持飞行。
他开始进行急促且短暂的呼吸,肩膀已经自然而然地垂下,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当盾阵已经快要走到他面前之时,毕功之矛却突然化作一道闪电,离开了他的手掌。
投掷是人类最早学会的杀戮技巧。
在手腕、手肘与肩关节的三次加速之下,哪怕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也能成为杀死野兽的凶器。
而圣吉列斯是一名基因原体,他的战争技艺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攀至顶峰——因此,毕功之矛在仅仅飞行了五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后便残酷地贯穿了一名怀言者的头颅。
他本不该被击中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仅仅只是这样是不够的。
他正在面对圣吉列斯。
鲜血从他脑后溅出,并不多,却足以让这具躯体失去控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掉落在地的盾牌与爆弹枪,然后,是他那正在抽搐痉挛的肢体。
怀言者们反应了过来,他们以真正意义上的极速理解了天使都做了什么,于是他们迅速合拢阵型,另一些人也猛扑向前,试图填补上这个缺口。
无奈之处在于,他们为时已晚。他们的反应决不能算得上是缓慢,可是,天使早在投掷尚未结束的那一刻便同时开启了冲锋,并且扇动了羽翼。
狂风呼啸而起,在已经很是狭窄的包围圈内制造出了一场人为的风暴,遍布地面的黑色尘埃成了天使最好的帮手,它们遮蔽了视野,也让圣吉列斯得以找到一秒钟的机会。
他面沉如水地冲入那个缺口,右手探出,一把抓住了毕功之矛已经显得残缺的握柄尾部。
它没什么悬念地刺伤了他的右手,带来一阵疼痛,然后便被更加高涨的怒火取代。
胜局已定了。
天使挥动短矛——连着那个被刺中的怀言者一起。
巨大的动能挑起了他,也让他的头颅在瞬间爆炸,变成一团逸散的血雾。然而躯体却去势不减,飞射而出,仿佛炮弹般将其他持盾者砸翻在地。
缺口开始越来越大,大成一个几乎无法再被任何办法遮掩的可怕豁口。
天使在尘埃中高高跃起,待到落地,毕功之矛已经刺起了另外一个怀言者。他流着血,痛苦地扣着扳机,却被圣吉列斯完全无视。
爆弹没有一发打得中他,那怀言者现在正被他串在短矛上当做武器使用,一个战士怎么可能被自己的武器伤害?
爆弹四处乱飞,命中更多怀言者。天使却没着急,而是以绝对的冷静一直等到怀言者的子弹全部打光。
待到爆弹枪的枪口再也亮不起任何火光,他才开始把这个叛徒当做一个后天加装在毕功之矛上的锤头来使用。
一圈、两圈、三圈.叛徒们终于开始开火,爆弹在狂风卷起的尘埃里四处飞舞,圣吉列斯完美地躲开了每一颗。
在这个瞬间,他并不是他自己,不是巴尔的天使圣吉列斯,不是第九军团久负盛名的完美基因原体,而是帝皇对于他们最初的设想——工具、野兽、杀戮的机器,只依靠本能去行事的纯粹之物
圣吉列斯短暂地抛却了他的人性,以求得更多人的生存。暴风吹起他的鬓角,金发飘扬,染着鲜血。卡在羽翼缝隙内的冰渣终于随着剧烈的运动开始掉落,那双璀璨如红宝石的眼眸中满是杀意。
他冲锋,残忍且早有预谋地开始搅乱怀言者们的阵型,大肆杀戮。他持续不断地扇动羽翼,制造狂风,卷起尘埃遮蔽视线,维持战术上的优势,并借助那股反冲力为自己的冲锋增加了更大的力量。
别看他没有身穿甲胄,也没有完整的武器。对于一名基因原体而言,哪怕对手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他们之间也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有时候,他甚至只是将羽翼放在面前进行冲锋,就能依靠巨大的动能硬生生地将一些叛徒震死在他们的盔甲内。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毕功之矛,它每一次挥被动或被刺出都必将染血而归。
但是,更为引人注意的反倒是天使抓在左手里的一块满是碎肉的突击盾牌。
这面足以完全掩盖一名阿斯塔特的重盾在他手中被当成了一种特别的武器,他抓住了它的侧面,五根手指携带着不可被违抗的巨力深深地嵌入了钢铁之中,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挥、拍、砸
没什么章法可言,只是单纯的蛮力罢了。野蛮,但绝对有效。血肉飞溅,沉重的闷响接连不断地响起。怀言者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尸体连着盔甲一起被拍碎,砸烂,或硬生生地被盾牌的横截面打成两半
不过短短十一秒后,圣吉列斯便轻而易举地撕碎了持盾者们的围猎,径直冲了出去。
令此刻的他也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怀言者们竟然对此也做了预案。圣吉列斯看见了一群严阵以待的重火力班组,然而,在因冲锋而四散的烟尘中,天使终究比他们更快一步。
在无数场战争中培养出的非理性直觉开始运作,圣吉列斯遵从了他那嗜血本能的呼叫。
他屈膝弯腰,旋转手臂,将手中盾牌猛地投掷而出。霎时间,犹如平地起惊雷,一声爆炸的脆响轻描淡写地炸碎了空气,一块已经变形的突击盾旋转着飞入他们之间。
至少有三个人在这一瞬间被砸成了钢铁与血肉的混合之物。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圣吉列斯一跃而起,羽翼张开飞上高空,随后立即猛冲而下。猛禽捕猎,天使降临——与此同时,他开始咆哮。
“为了帝皇!”他吼道。“引颈受戮吧!”
杀戮再次降临,不过,天使还未发现,他已经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实际上,不光是他,四周的一切事物都正在重获声音,好似得到了允许。
怀言者们试图重组阵型的愤怒吼叫,爆弹枪的开火声,刀刃入肉声以及从更远方传来的,只能被原体敏锐的感知所捕捉到的战旗挥舞声。
他暂时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太专注了,圣吉列斯心急如焚地进行着杀戮,誓要将周围的叛徒统统杀光。
他不允许自己被阻拦太久,必须尽早解决这一切,然后找到那个从散去的薄雾中出现的执旗手。
那个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凡人,那个他的父亲不惜抽手给出启示,也要让他看见的人他代表了什么?天使不清楚这个谜题的答案,他只知道,人类之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不需要去找。
执旗手已经来了。
执旗手贝尔洛斯·冯·夏普永远身处战争的最前线。
“前进!”他咆哮,浑身鲜血。“冲锋!”
没有多余的言语,仅有两个单词。与其说这是鼓舞,倒不如说这是命令。
没人在乎这件事,贝尔洛斯目之所能及的所有人都正在拼死搏杀——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杀敌,亦不是为了获得胜利。只是单纯地为了推进阵线,为了抵达一个人身边,为了成为他的利剑与盾牌。
为了戮他之敌,为了保护他,他们决绝地前行。
执旗手的心脏跳动不休,在胸膛内激起一阵凶猛的鼓点。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兴奋过了,回想过去,他好像过了至少三段人生。
第一段是在奴隶主的通知下苟延残喘,第二段是站在人类之主身后挥舞旗帜,第三段,则是戴上金丝眼镜,试图去好好地扮演一个记述者.
他演的太好了,演的太像了,演到甚至他自己都真的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记述者了。
而现在,在鲜血狂奔,肾上腺素也永无止境地在身体内爆发的这个狂乱之刻,他方才意识到事情的真相,真相是,他很早以前就该死了。
在统一战争结束以后,他苟延残喘的每一天.其实都只是为了今日,今时,今刻。为了再当一会执旗手,为了再喊出一次那句口号。
所以他咆哮,不断地咆哮,呼吸炽烈如全功率运转的引擎中正在沸腾的齿轮。
旗帜在他头顶狂舞,满是硝烟与死亡气息的狂风将它卷起又抹平,四道闪电纹路熠熠生辉,好似活了过来,在那雄鹰的凝视下威光凛然。
邪祟不能近,叛徒不可挡,黑暗中的东西甚至不能直视它。
贝尔洛斯再次狂吼,统一!统一!统一!
由凡人所组成的洪流不畏生死地冲锋而上,经过他这块固执生锈的礁石,将一个又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沉进海底。
他们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他们的内脏,用牙齿咬开他们的咽喉,用孱弱且被一直嘲笑的武器打烂了杂种们的头颅,让他们脑浆飞溅,鲜血如海啸般淹没地面
“前进!”贝尔洛斯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正在等待,他需要我们!继续前进!为了统一!”
然后,忽然,有人回应了他。
“为了统一!”
那个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与狂热。贝尔洛斯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金色身影。他流着血,那标志性的巨剑却仍然抗在肩膀上。
贝尔洛斯止住脚步,他们互相凝望,对视,然后在同一时刻展颜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泰拉!为了帝皇!”雷霆转身,陡然咆哮起来。再一次于那面旗帜下战斗。
他毫无阻碍地喊出了为了帝皇。贝尔洛斯为此哈哈大笑,他的鲜血顺着手掌布满了旗杆。
他不会说出口,但是他骄傲至极。
——
看着眼前的这片战场,康拉德·科兹微微地歪了歪头。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蹲踞在他身侧,爪刃交叉悬下,在脚下恶魔冒着热气的尸体上轻轻地摇晃。他们的盔甲上都满是鲜血,这正是他们通力合作后留下的东西之一。
他们之间合作其实并不多,两个杀手如无必要是不会一起工作的,尽管他们的风格其实并不冲突,甚至显得有些互补.
之所以不这么做,只是因为显得有些浪费。如果一个杀手就足够解决问题,那么为什么要请两个?
为了保险吗?
科兹扭过头,忽然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在风中摇曳:“你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那个有关保险的冷笑话吗?”
科拉克斯点点头。
不管是他,还是科兹,似乎都对声音的回归显得并不惊讶。
“那么,我这里有一个新的,你要听吗,兄弟?”夜之王温和地问。
在他们身后,暗鸦守卫和午夜之刃正在通力合作,一同绞杀着一支庞大的魔军。夜刃的残忍和鸦卫们的静谧世所罕见地在此刻结合在了一起,由此达成了超越任何军团合作后的效率。
几乎每一秒钟,都有恶魔死去。被阴影中跃出的刺客以双爪扯碎身体,被黑暗中潜伏的刀刃出其不意地斩下头颅
说出来很幽默,但是,它们的死法从未像今日这样种类繁多,且富有想象力。
“听,但你要先等我一会。”科拉克斯安静地说。
他咳嗽着站起身,有鲜血从紧抿的唇后溢出。荷鲁斯所留下的伤势仍然影响着他,但是,不管是他,还是科兹,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
他关掉爪刃上的分解立场,走到了科兹身边,从武装带上的一个腰包里取出了一个被包装得非常仔细的银色小袋。
夜之王愣住了,他闻到了一股绝对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气味。群鸦之主没有管他的惊讶,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用爪刃划开了袋子的开口。霎时间,浓郁扑鼻的沙鳗肉干香味弥漫而出。
“伱的冷笑话应该配上沙鳗肉干一起吃,这样才对。”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平静又冷淡地举起那袋肉干。“吃不吃,康拉德?”
夜之王盯着他的眼睛,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连连点头,伸出手拿过袋子,仰头便往嘴里倒了一把。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味蕾已经足够疲惫,然而,他的舌尖仍然在接触到沙鳗肉干的那一个刹那为他带来了熟悉的咸香味。
口腔开始生津,咬肌开始运作,牙齿轻轻地切割碾碎肉干。更加浓郁的香味在味蕾上悄然盛放,数秒后,科兹停下咀嚼,喉头开始滚动.
他难以忍受地将这口平凡的美味咽下。他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想挽留我,是吗?”忽然,他如是询问。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将肉干放回腰包,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科兹诚心诚意地问。“你是怎么搞清楚我想做什么的?”
“这不难猜.”科拉克斯平静地回答。“你从来就不是个按捺的住性子的人,而且,我也看得出你的变化与疲惫。你简直像是在鲜血里长途跋涉了一万年,康拉德。”
科兹轻笑着睁开眼睛,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句话。
“你打算怎么做?”科拉克斯没有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他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他的兄弟,只是站在他身侧,漆黑的双眼内倒映出一片血腥景象。
“如果是其他人来问——你知道的,就算是安格朗,罗伯特或福格瑞姆,我都会告诉他们,无可奉告。但你嘛”
科兹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
“你太聪明了。”夜之王故意用一种满怀恶意的声音耳语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已经猜到了,对不对?”
“我猜不到。”科拉克斯说。“而且,我也不想去猜。预言被太多人知道就会产生变化。”
“你从哪看来的这个说法?”
“一些古籍上。”
“少看那些王八蛋写的东西。”科兹严肃地竖起一根尖锐的手指。“预言为什么是预言?因为它要传播,要被告知他人。从来就没有这种说法,兄弟。你想知道吗?”
“我不想。”在夜之王逐渐变得怪异的眼神里,群鸦之主缓慢地摇了摇头。
“什么?”
“你自己记住就好。”科拉克斯如是说道。“我没兴趣知道预言的具体细节,又或者是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你偏偏又非常愚蠢,我实在想不出你除了那条路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可走。”
“嘿!”科兹忽然疾言厉色起来。“说话注意点,你这可是在连着他一起骂!”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终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他缓慢地回答:“我想,他大概不会在意.那么,你什么时候出发?”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叹息,与一个逐渐在怒焰中变得虚幻的身影。
康拉德·科兹站在火焰中,无言地凝视着他的兄弟,仿佛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另一端。此刻,他所处的世界并不属于生者,但也不属于无生者,而是一片虚幻的交界之所,一个囚笼般的狭窄地界。
随后,五千五百五十五只苍白的骨手从他身后的黑暗中悄然出现,一顶仿佛由月光铸就的王冠开始在它们中不断地传递,并最终悄无声息地戴在了康拉德·科兹的头顶。
在那一刻,来自拯救星的孩子留下了他的最后一滴眼泪。
永远如此,永远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们牺牲。
“答案是现在,兄弟。”夜之王朝他眨眨眼。“笑话就等我回来再说吧,如何?另外.你不要多想,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抬起右手,光芒一闪,一张面具出现在了他手中。由惨白的骸骨做底,以超自然的方式被塑造成了一副足够带来绝对恐惧的骷髅面容。
它眼眶幽深,漆黑无比,好似诺斯特拉莫的永夜。有一些并不如何明显的金色纹路在额头顶部闪烁,仿佛王者的桂冠。
康拉德·科兹将他递给他的兄弟。
“你知道要给谁的吧?”
他再次朝他眨眨眼,笑得很是轻松,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可是,作为最熟悉他的人之一,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还看出了另一些东西。
比如悲伤,比如愧疚,比如自责与悔恨.当然了,还有一种非常巧妙的、用来开解他自己的幸灾乐祸。
“亚戈·赛维塔里昂?”科拉克斯问。
科兹颔首,然后鞠躬,朝他告别。他站姿优雅,黑发垂落,遮蔽了全部的表情。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闭上眼睛,慢慢地说道:“若是我们无法再活着看见彼此,我希望你明白,康拉德,我很荣幸与你成为兄弟。另外.”
他拍拍那袋沙鳗肉干。
半秒后,他再睁开眼睛,康拉德·科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